從‘嫉妒’手裡逃脫,對秦步月來說不是難事。
倒不是‘嫉妒’真就這麼蠢,而是他過於自信,明顯飄了,以及秦步月沒有暴露的底牌太多,遠超黎千棲的預判。
正常情況下,秦步月的確插翅難飛,她隻是個三階“哲學家”,倉促融納的【理解力】也沒怎麼契合,身負重傷後精神體大打折扣,又被圈在屋裡兩個多月,身體素質驟減,當真是個羸弱的“小公主”了。
黎千棲自信地以為秦步月不會尋死,而以秦步月眼下的情況,離了他隻剩死路一條——他對她這麼好,細心照顧了兩個月,怎麼看死丫頭也不該便宜了外麵的狗。
哪知道.......
她真就寧死不從!
黎千棲氣得堪比【暴跳如雷】。
秦步月當然不會死,但也消耗了一次【寧為玉碎】。
她幾乎將所有精神力灌注給了小哀,強控黎千棲一秒的同時又開了【癡心妄想】,用它那短短幾秒的幻象蠱惑了黎千棲,讓他以為自己是直線墜落,事實上秦步月展開了大翅膀,順著風勢急速衝去了反方向。
她真正的落腳點距離黎千棲差了約莫三公裡。
即便是七惡情,也難以在這混亂無序的地方,開滿三公裡的精神視野吧?
按理說,秦步月不需要動用【寧為玉碎】。
她這一連串操作足夠安全逃脫,但黎千棲沒騙她,“荒原”是可怖的,是連‘嫉妒’都要脫層皮的地域。
秦步月有權衡過,這裡已經離城牆很近,算是主城近郊了,安全度相對較高,然而她倒在泥濘中的那一刻,依舊驚動了一隻……滿嘴獠牙的食人花。
她和獠牙係標簽是有那麼些緣分的。
食人花長得遠不如嘎嘣脆,它估計是吃人……或者其它怪物吃太多,口臭嚴重,獠牙滿是牙鏽,牙縫裡更是掛著濃綠色的肉條,舌頭還分成了好幾條,像帶著倒刺的鞭子般抽了過來。
秦步月精神力匱乏,體質又被‘嫉妒’給養得有點廢,翻身時慢了半拍,被舌鞭子給狠狠抽了一下。
劇痛傳來,秦步月眼看著裙子像被硫酸腐蝕般溶解,她掏出了紫藤劍,從大腿處呈圓弧形劃開,利落地將超長拖地蓬蓬裙改成了超短裙。
走不走光的......
活命要緊。
哪怕有裙擺緩衝,秦步月小腿也被舌鞭子抽到,紅痕落在雪白肌膚上,異常醒目。好處是厚重的裙擺攔住了毒液,她沒有中毒。
秦步月忍著抽痛站起,避開了食人花的又一鞭子。
她精神力稀薄,沒法催動紫藤劍遠程攻擊,近身硬拚的話,她兩個月沒怎麼下床的身體,反應力跟不上,很容易被一口吃掉。
被這一口爛牙咬死,太惡心了。
這時候的秦步月,還舍不得浪費【寧為玉碎】,想在墮落綠洲生存,三十條命都未必夠,能留一條是一條。
這株食人花有著致命的短板,它不能移動,但凡不是秦步月太過虛弱,早把它遠程轟死。
眼下她倒是能仗著食人花不會移動而躲開,可後續該怎麼辦?
精神力被掏空,隨便遇到個怪物都是死。
【寧為玉碎】隻會抵禦致命傷,並不能恢複精神力,她即便一次不死,三次後也是必死。
所以,她得恢複精神力。
秦步月強撐著最後的一點精神力,連接了小灰,開了精神視野。
隨著對標簽、對精神線的領悟,秦步月對於找內核熟稔得很,眼前的食人花個頭不大,估計是被汙染的時間較短,她輕鬆就分開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精神線,找到了字的位置——生。
來到墮落綠洲,看到的字竟然還是“生”,看來“生”和“心”這倆字對於標簽來說很重要。
秦步月無視了抽來的舌鞭子,任它筆直刺進自己的小腹。
劇痛襲來時她聽到了玉石破碎聲,食人花的舌鞭子抽出去後,她的小腹毫發無傷,隻是【寧為玉碎】上多了一道細長的裂痕。
秦步月之所以不躲開,就是為了抓準最佳時機,她將紫藤劍狠狠刺進了“生”字,汩汩細流順著小灰湧入枯竭的精神體。
“生”字潰散,眼看著小灰要去吃雜亂無序的黑色精神線……
秦步月及時切斷聯係,沒讓它吃到不該吃的。
不行啊……
秦步月累倒在泥沼中,頗為嫌棄這個食人花。
一個“生”字,居然隻讓她恢複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精神力。
看來“荒原”中,連標簽都過得不容易。
同樣的“生”字,它明顯比【枝繁葉茂】瘦太多。
忽地一道黑影閃過,秦步月神經緊繃,以她當下的反應力很難避開……那黑影沒有襲擊她,而是撲向了食人花的屍體。
秦步月力竭,沒急著去拾取掉落的標簽,此時那衝出來的黑影,一爪子撈起了浮起的紅色標簽。
它……或者是他,拿起標簽後停頓了半秒鐘,用一雙豎瞳盯著秦步月。
秦步月看清了他的容貌……一隻狼崽子?
他身形瘦削,瞧著也就十幾歲的模樣,四肢修長,後背弓起,蹲坐的模樣像極了一隻戒備的狼,他臉上臟得很,看不清五官,一雙豎瞳像紅寶石般透亮,亂糟糟的黑發上豎著一對……狗耳朵。
人還是獸?
還是傳說中的半獸人?
他直接手抓標簽,絲毫不怕被汙染……嗯,狼崽子長這樣,八成早被汙染過了。
四目相對,秦步月握緊了紫藤劍,狼崽子要是撲上來,她還是有力氣送他歸西的。
似乎是嗅到了危險,他沒有靠近秦步月,抓起掉落的紅色標簽後身形敏捷,如一道閃電般消失在漆黑的“荒原”深處。
秦步月略微鬆了口氣。
她現在狀態不佳,即便能收拾了這狼崽子,也得再搭進去一次【寧為玉碎】。
不愧是“荒原”,哪怕是城郊都這樣凶險。
秦步月維係著最基本的視野警戒,靠在一顆大樹上略作休息。
大樹被她檢查過,有少許汙染,還不到異變的程度。
“荒原”到處是汙染,連大地都密布著黑色絲線。
秦步月如果不是融納了三枚抽象標簽,早被黑線纏上,像慢性毒藥一樣侵蝕精神體了。
這裡真的有人類嗎?
難道處處都是標簽汙染出的怪物?
秦步月對墮落綠洲的了解,僅限於黎千棲的口述。黎千棲身為七惡情,對綠洲的感官和人類不同,比起命運之鐘,他更喜歡這裡。
秦步月收住思緒,握緊了紫藤劍。
——有人靠近。小小的一團精神體,隻有鴿子蛋大小,不是混亂的黑線,而是雜亂的紅色……或者是橙色?
“人?”
女孩的聲音軟糯,帶著些濃濃的不可思議,而後是戒備和小心。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少女拿著一把鋒利的小刀靠近,臟兮兮的小臉,短短的寸頭,身上是厚重的麻布衣服,露出的四肢瘦小乾癟,本該柔嫩的小手被冷風吹得粗糙乾皴。
秦步月看得一愣。
少女也是一愣,她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長發烏黑柔順,哪怕沾了泥濘都掩蓋不了的瑩潤光澤,膚色白得像雪,好像一戳就會化掉,身上的衣服柔軟細滑,是她從沒見過的材質。
“你是人嗎?”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
“你是城裡人嗎?”
“你是……女神嗎?”
小女孩一連串的詢問,讓秦步月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甚至看不出她的年紀,女孩太過瘦小單薄,好像該有十多歲了,又好像隻有七八歲。
小女孩看到了她腿上那道可怕的鞭痕:“你受傷了!”
那是之前的食人花抽在秦步月腿上的,雖說沒有毒,但因為肌膚細膩,此時腫得很高,看起來非常嚴重。
秦步月:“沒……”
她話沒說完,小女孩一溜煙跑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果然,能在荒原生存,總是有些本事的。
秦步月以這小女孩和那狼崽子一樣,不會再回來,誰知她緩了口氣,試著站起來時,聽到了更多的腳步聲,還有女孩的哭求聲:“爸爸,她真的是人,很漂亮的姐姐,真的……她不是怪物,沒有異變,她……她像畫中的女神一樣……”
男人粗聲粗氣道:“沒有女神,那……不過是……”
女孩委屈地啜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