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步月當沒看見,繼續引著他:“等你有了手,就可以用手去觸碰感知了。”
狼崽子舔了下虎牙,回憶著那柔軟甘甜的觸感,他胸腔精神力湧動,一隻狼爪褪去了鋒利的指甲和茸茸獸毛,慢慢有了人類手指的修長輪廓。
秦步月眼中全是無聲的鼓勵。
狼崽子細細回憶,努力思索著,黑灰色獸毛褪至手腕處停下,像秦步月的手鐲般,環在了那兒。
好歹是個手了,留點就留點吧。秦步月很是欣慰,又給他一枚碎片。
狼崽子這次沒吃,而是小心地把碎片放到了身後,那裡似乎是他放寶貝的地方。
秦步月見他這樣,越發放心。
狼崽子還是有分寸的,維持了生存的必須後,沒有多吃。
他的手沒維持多久,很快又變回到狼爪的模樣,秦步月也沒強求,能學會了就好,適應是需要時間的。
通過這一番交流,狼崽子對秦步月沒了敵意,他依舊警惕,但不再時不時炸毛。
穩住狼崽子,秦步月才打量起周圍。
這是一處非常古老的宅子,秦步月沒法從建築風格上去分辨年代,隻能感覺它屹立了數千年之久,飽經歲月風霜。
狼崽子所處的地方是最外麵的牆邊,因為倒塌了半截,夾角旁邊有了個缺口,看得出狼崽子一直窩在這。
秦步月和仇苗兒之前是踏進了庭院中央的雪白“池塘”,隻能這樣稱呼了,它占據了庭院兩側,中間有一個石板橋,兩邊也有一圈石板路,唯獨正中央,是工整對稱的兩塊雪白雲霧。
猛地一看,像是翻開的一本書。
石板橋仿佛是書脊,他們所處的地方是超出書頁的封麵外側。
站在外側,是看不到那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跡的,隻能看到繚繞的雪白霧氣,似乎有無窮儘的力量在其中湧動,但是不能涉足。
這到底是什麼?
這又是哪兒?
秦步月看向狼崽子:“能帶我四處走走嗎?”
狼崽子耳朵豎起,紅色豎瞳眨也不眨地盯著她。
秦步月:“隻去你覺得安全的地方。”
狼崽子喉結聳動,沒挪動地方。
秦步月蹲下來,與他平視,眼中帶著笑意:“以後跟著我好不好,天天有碎片吃。”
狼崽子眼睛眨了眨,視線落到了她細白手腕上。
秦步月晃了下【包羅萬象】,對他眨眼:“滿滿當當,全是碎片。”
狼崽子沒忍住,撲了上來,秦步月早有治他的法子,【哀毀骨立】一開,他僵住不動,像被按下定格鍵一般,以撲過來的姿態定在原地。
仇苗兒也看呆了,她都發動【手起刀落】,想衝上來隔檔小賊頭了,沒想到布姐姐一下就把他定住了。
好厲害!
布姐姐太厲害了!
秦步月已經大體了解了狼崽子的情況,他是人,也是標簽,沒法確定他是怎麼變成這樣的,但隻要他是標簽,【哀毀骨立】就能對他生效。
秦步月連黎千棲都能定住一秒鐘,不要說小狼崽子了。
她解了黑霧,狼崽子又乖了三分,嗚咽的聲音還挺委屈。
秦步月撓撓他的獸耳,說道:“聽話,以後不偷東西了,我給你找吃的。”
她不討厭這狼崽子。
雖然隻有數麵之緣,而且被他偷了三次東西,但……狼崽子沒傷過人。他身上毫無血腥氣,彆說人了,他似乎連標簽怪物都繞著走。
荒原有多凶險,秦步月已經見識過了。想要活下去有多難,她也了解了。
狼崽子偷碎片也是為了生存,從避難巢人們的反應來看,更多是煩躁氣憤,不至於對他趕儘殺絕,說明他知道分寸。
這三次他之所以逮著秦步月一個人偷,大概是感覺到她身上碎片夠多,這家夥的鼻子靈得很,隔著【包羅萬象】都聞得到標簽的味道。
再就是,秦步月有些心疼他。
孤零零的一個人,懷揣著恐懼和不安躲在這樣的牆角……也得虧是個狼崽子,換成人隻怕會瘋掉。
狼崽子抖抖耳朵,想咬她手。
秦步月沒躲,任他咬住。
仇苗兒瞬間戒備,秦步月對她搖搖頭。
狼崽子也不鬆口,就這樣直勾勾看著她,一雙紅色豎瞳中倒映著眼前的女人,齒間是細軟滑嫩的手指,暖暖的甜香氣引誘著他咬下去,隻要微微用力,微微用力……
狼崽子鬆了口。
秦步月拿出兩枚碎片:“給。”
狼崽子盯著碎片,沒有像之前那樣急匆匆拿走。
秦步月忽然想到了小灰,她從【包羅萬象】中拿出了兩枚底層標簽,送到他麵前。
狼崽子耳朵瞬間豎起,眼中的渴望毫不掩飾,他想衝上來抓走,又想到這女人手段很多,根本搶不到……耳朵沮喪地耷拉下來,小小嗚咽了一聲。
還真是和小灰師傅一樣貪嘴啊。
秦步月拿底層標簽哄他:“以後跟著我,有很多這樣的好吃的。”
狼崽子眼睛看看又彆看,看看又……彆開視線。
秦步月:“放心,等你不想跟著我的時候,隨時可以離開。”
她又道:“我也會教你怎麼獲得這種標簽……還會教你說話,識字。”說著,旁邊的小姑娘小聲補了句:“姐姐,我也想認字。”
秦步月:“嗯,一起。”
仇苗兒開心了,她瞪向狼崽子,頗有種這家夥怎麼這麼不知好歹的表情。
狼崽子心動地耳朵直顫顫。
秦步月想了下又說:“你也不用離開這地方,隻是我每次來的時候,你記得拉住我,彆讓我掉進……那片池塘。”
狼崽子喉結聳動,嗚咽了一聲。
秦步月知道他答應了,揉揉獸耳:“好孩子。”
狼崽子速度極快,仰頭叼著她的手,似乎很不滿她摸他耳朵。
秦步月笑了笑,問他:“那麼,能帶我四處看看了嗎?”
狼崽子鬆了她的手,又覺得不解氣,在她指尖上輕輕用力,留了個很小的牙印。
秦步月:“……”
狗和狼果然是一家的。
終於咬了一口,狼崽子頗為滿意,他喉嚨低低嗚了一聲,像個人一樣站了起來。
秦步月一愣……
這狼崽子看著也就是個少年模樣,居然比她高了大半個頭。
想到比她年紀小的孟博遠、宋儀然、宋儀羌……都比她高很多!
這種生理優勢,真是氣得人牙癢癢。
狼崽子雖說站起來了,但比起人更像個狼人,他警惕地動動耳朵,長尾巴也像有意識般,在“嗅”著危險。
秦步月對仇苗兒說:“跟好。”
仇苗兒也掉進過“池塘”,那滋味記憶猶新,她慎重點頭。
狼崽子在前頭,秦步月跟在中間,仇苗兒在最後,三人貼著牆邊,走在最外側石板磚上。
石板轉很窄,除了狼崽子所在的邊角外,裡麵的就是一條隻容得下一個腳掌的細長條。
稍微走不好,就會摔下去。
好在三人都平衡力過人,緊緊貼著牆壁往前走去。
秦步月起初以為他們是身處前院,走著走著才發現這居然是後院……
看清主屋輪廓後,正堂在書頁式的“池塘”前方。主屋是三層高樓,青色磚瓦,灰白牆麵,屋簷上揚,古樸恢弘。
越是靠近主屋越有種寧靜空靈的感覺,一步步走到前院,秦步月先是被眼前滿地的金黃稻穀給震了震,而後抬頭,看到了正殿的匾額——穀神殿。
穀神?
生養之神?
秦步月腦中浮現出道德經的那句——
凝滯感襲來,她雖說沒能回憶起原句,但意識到這個穀神就是那個穀神,是源自道家經典的詞句。
似乎是察覺到秦步月在盯著正殿,狼崽子搖搖頭。
秦步月明白:“不進去。”
裡麵肯定無比凶險,她拒絕作死。
狼崽子繼續向前,依舊是踩著石板磚,帶著她走過了滿地金黃色的稻穀,秦步月沒亂碰任何東西,仇苗兒自然也不會,兩人連腳步都是踩著狼崽子的,相當謹慎。
繞過金燦燦的稻穀,他們看到了一扇巍峨大門。
相較於園內的古樸簡單,這扇大門顯得格格不入,它足足有十多米高,高高聳立在前方,宛若天庭之門,給人磅礴威壓,彆說推開了,連直視都惶恐不安。
狼崽子停在了門的右側,秦步月跟了上來,發現這兒竟是透明的,一眼就能看到外麵……
外麵是與荒原截然不同的景象。
雪白的大理石台階,寬寬地綿延而下,周圍懸著無數明燈,照亮了天邊。
台階下方跪著很多人,他們裹著兜帽,虔誠地祈求著……
為首的是一位容貌豔麗的……男子?
他五官精致,長發順著兜帽如流水般滑落,光滑的小臂露在兜帽外,嫩如凝脂,手腕漂亮得像一塊精心雕琢的美玉,他握著一個白色權杖,上方有一個巨大的寶石。
秦步月腦中浮現出了四個字——人間權杖。
不!
不是人間權杖,隻是顏色很像,上方的寶石並不一樣。
毫無疑問的是,這權杖位格等同於人間權杖。
這容貌昳麗的男人是誰?
這穀神殿又是什麼?
想到“人間世”是幻想家的伴聖標簽,秦步月回頭看向那古樸的大殿,再想到狼崽子那純粹的金色精神體……
莫非這是奉獻家的伴聖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