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步月雖說早有心理準備,可一時間還是有些難以接受:“小狼……”像個孩子一樣懵懂無知,哪裡有絲毫伴聖標簽的樣子。
“他不等於‘穀神降’,就像我也不是暴怒。”陸暝話音一轉,又道:“不過,在修行的儘頭,他和‘穀神降’、我和暴怒,終有一戰。”
這是“人格”與“神性”的戰爭。
封聖還是成神,是兩個無法共存的終點。
這一刻,秦步月大概觸摸到了這個世界的真相。
神沒有人格。
聖人是擁有完整人格的。
“人格”修行本身就有兩個終點,一個是守住人格,一個是抹除人格。
守住人格,封聖。
抹除人格,成神。
軸心年代,是神的時代;封閉年代,是人的時代。
沒有什麼高下之分,隻是不同的選擇。
而這兩種選擇是相悖的。
陸暝之所以和秦步月說這麼多,是因為……
他盯著眼前秀美的女孩,望進她眼中:“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是誰?”
秦步月幾乎忘記了呼吸。
陸暝:“……你很可能是女神的‘人格’。”
這是連傲慢和魅惑都不知道的事,陸暝會有這樣的猜測,是因為他身處局外,是旁觀者的視角。
小姑娘藏得很深,如果不是重重巧合湊在一起,他也不敢有這樣的猜想。
海城事變中,白千離會選中她殺死自己,未嘗不是來自無形中的“吸引”。
來到荒原後,“穀神降”那懵懵懂懂的人格,又何嘗不是被她“吸引”。
甚至是對她念念不忘,想要吃掉她的“嫉妒”,也一定程度上被她“吸引”著。
“那又如何。”秦步月很快平複了情緒:“我是我,祂是祂,就像你說的,我們終有一戰。”
陸暝笑了笑:“的確。”
兩人沒有說透,但都心知肚明。
如果她真是女神的“人格”,其實是非常尷尬的存在。
想要複活女神的傲慢和魅惑,隻會助其抹殺“人格”,隻有這樣才會成神。
不希望女神回歸的命運之鐘,也想要抹殺女神的“人格”,因為“人格”是神性的溫床——
秦步月失去自己的那一刻,女神降臨。
值得慶幸的是,秦步月一直足夠謹慎,在命運之鐘藏住了小灰,否則她連親臨海城事變的機會都沒有,早就被抹殺。
小灰……
它是女神的“神性”嗎?
穿越時空,將她帶來這個世界的少年又是誰?
秦步月心中喟歎——
她真的藏住自己了嗎。
也許她依舊是棋盤上的那枚棋子,在風起雲湧的“神戰”下,在彆人隨手一撥間,被迫向東又向西。
這感覺讓秦步月十分不爽,她不是傀儡,不是容器,不是任何存在的一部分……
陸暝輕聲道:“其實,你可以放棄人格修行,止步於三階的話,你終其一生也不會遇到祂。”
秦步月反問他:“然後呢,像條喪家之犬一樣,苟活於世?”
陸暝不置可否。
秦步月又問:“任由他們奪走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所珍惜的一切?被動地期盼著敵人的憐憫,期盼著他們饒我一命?”
秦步月垂下眼睫,低聲道:“這不叫活著。”
她不會放棄人格修行,隻會比之前更加努力,更加專注。
逃避解決不了問題,隻有麵對。
現在放棄,她隻有一個結局,那就是成為一條躺在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她不要被任何人掌控,不要被動地等待垂青,不要把自己的人生交給任何存在。
陸暝眼中染了笑意,他這一刻的神態,莫名和孟博斐重合了:“所以,你選擇了……”弑神。
他沒說出口,因為這不可言說。
秦步月知道他的未儘之語,她內心篤定,沒有絲毫猶疑,反問他:“陸先生,你的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