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墮落綠洲,她要幫人們脫離苦難與厄運。
不是空泛的大愛,隻是做該做的事。
-
秦步月很不安,她被孟院長護在身後,看不到外麵的情況。可那匆匆一瞥的血紅心臟,深深烙在她的腦海中。
它很大,足足有人那麼高。
對,和她差不多高。
心臟血淋淋的,那泛白的組織物和細密的血管,似乎組成了一張人臉,輪廓是秀氣的,好像是個女人,一個年輕的女人。
秦步月用力握著手中的黑色手|槍,強壓著翻湧而上的恐懼,努力維持著冷靜。
要相信孟院長,相信他能夠解決這個怪物,相信他們可以活著出去。
可無論怎樣寬慰自己,都壓不住翻江倒海的情緒,一句句神經質般的質問,徘徊在她腦海中——
怎麼會這樣呢?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她隻是個普通人,一個孤零零的,掙紮求生的普通人,為什麼會遭遇這樣可怕的事。
她從小就沒有親人,沒有家,什麼都沒有……
這樣的人生還不夠慘嗎,為什麼還要遇到這樣的事。
活著又怎樣?
出去了又如何?
她還能回到之前的平靜生活嗎?
“彆怕。”
秦步月一哆嗦,她神經緊繃地看著眼前的空茫:“誰……誰在說話……”
“無論怎樣選擇,都沒有錯。”
秦步月分辨出來了,是孟院長的聲音,可聲音似乎不是從前麵傳來的,而是從她心底。
“留在這裡,我會陪著你。”
“你可以安心地去念書,想學什麼就學什麼。”
“不必住校,晚上回家。”
“嗯,不喜歡寫的書,也不要寫了。”
“當然,該看的書不能省,該晉升的人格,也不能馬虎。”
“沒事,這本來就是你的世界。”
“你留在這裡,不需要有任何負擔。”
“看清自己的心,你最渴望的是什麼?”
“你想要的是什麼?”
“留在這,我陪著你,你可以繼續無憂無慮的生活。”
他的聲音很好聽,說的每一句話,都直直戳到了秦步月的心尖上。
她感受到了鋪天蓋地的疲憊,產生了強烈的質疑。
是啊,何必呢。
她想要的很簡單,她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她隻想有一個能夠肆意歡笑的,安定可靠的,能在夜晚亮著一盞溫馨小燈,等她回去的家。
“拿起手|槍。”他溫聲對她說著:“擊中那顆心臟,我們回家。”
秦步月猶如被蠱惑了一般,拿起了手中的黑色武器,她知道怎麼用它,知道如何瞄準。
無儘的空茫中,那顆醜陋的鮮紅的勾勒著一個女人身形的心臟,出現在她麵前。
它一收一縮,好像在呼吸一般。
擊中它,殺死它。
沒有什麼好猶豫的。
它是醜陋的災難,是可怖的怪物,是她一定要擺脫的夢魘。
秦步月手指落在了扳機上,無數的白色絲線纏上來,彙聚到了黑色的手|槍上,她隻要稍稍用力,這磅礴如山的力量就會傾瀉而出,就會擊中那顆心臟。
時間凝固了,似乎有誰在無聲地注視著她。
那視線有著天空一般的廣袤,大海一般的深邃,遙不可及的同時也充斥著讓人安心的包容。
放心去做。
可以的。
秦步月扣動扳機,砰地一聲悶響,子彈裹著層層白芒,射|向了那血淋淋的醜陋心臟。
明明速度快得驚人,卻又像被按下了高倍速的慢放,出奇得漫長。
秦步月看著子彈的軌跡,看著那醜陋……她瞳孔猛縮,前方沒有怪物的心臟,隻有站在一片雪白中的女人。
她穿著和她一模一樣的衣服,長得也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是,她右邊的發絲彆在耳後,一枚灰色的小發夾在白茫茫的空間裡,意外打眼。
“支點”……
先行者……
燈塔……
會長先生!
兩個秦步月對視的那一刻,割裂的記憶融合,然而她們已經做出了選擇……
子彈出膛,無法收回。
這一刻的秦步月,才真正懂了這個人格場。
矢誌不渝。
她的“誌”是什麼……
如果最初的誌向就是平靜的生活,那她錯了嗎?
一道清風拂過,白色的羽翼散去,浮空的孟博斐落下,用身體接住了這枚子彈。
秦步月睜大眼看著,看著子彈擊中了他的心臟,溢出的鮮血染紅了深色的襯衣:“會……會長……”
她記起來了,全都記起來了。
自己融納了【堅定】,來到了人格場,卻分裂成了兩個:一個她從車禍中蘇醒,根本不知道人格修行的世界;一個她忘記了曾經的自己,隻記得人格修行的世界。
一個孱弱的她,一個自大的她。
而篤信著已經找到【堅定】的她,差點被過去的自己殺死。
被人格場構建出的會長先生,怎麼會擋下子彈?
孟博斐背對著那個目光堅毅的秦步月,看向了眼前這個懵懵懂懂的女孩,輕聲道:“怎樣選擇都沒有錯,唯獨不要否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