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先生。”由兩個圓形堆疊而成、長著金屬臂的二號家政機器人杵在門口,電子眼藍燈如水波般閃爍,“今天過得愉快嗎?”
卓向銘把公文包和西服外套掛在它的金屬手臂上:“愉快,你呢?”
它拿好東西就轉身走了,邊播一小段歡樂頌邊喜氣洋洋道:“非常愉快,先生。”
小複式的一樓沒什麼隔斷,進門走兩步就能看見餐廳。童宴已經從桌邊站起來了,等他走近,禮貌道:“向銘哥,你回來了。”
“嗯。”卓向銘道,“今天在家還習慣嗎?”
童宴道:“習慣。”他跟卓向銘短暫對視後便把眼神移向廚房,“菜快好了,洗洗手就能吃。”
他努力想顯得平常,但還是給卓向銘看出窘迫。
“早上出門有點兒急,忘了跟你說一聲。”為了顯示適當的親切,卓向銘示意童宴坐下,走到他身邊,順勢扶住椅背,垂眼看著他道,“旋龜有這裡所有房間的開鎖權限,你有需要都問它就可以。其他的,車鑰匙這些他也都知道地方……你拿到駕照了嗎?”
童宴先點頭又搖頭:“拿到了,但沒怎麼開過。”
卓向銘道:“那行,等開學我派……童宴?”
童宴把臉偏了過去,相當短的時間內額上就滲出點汗,眼睛閉得很緊,壓倒了一大片長睫毛。
卓向銘很快意識到什麼,迅速收回手退開,收斂自己身上的信息素:“抱歉。”
童宴也起身走開了些,但腳步不穩,被桌腿絆了一下。
“小心。”卓向銘又上前幾步將他扶住,一手環著童宴貼著桌沿的後腰,另一隻手抓著他肩膀。
“抱歉。”鬆手後他又說。
童宴已經走到了廚房門口,明明是卓向銘粗心冒犯,他卻看上去比卓向銘還要不安,連聲道:“沒事……沒關係,這是我的問題。”
這個開頭實屬糟糕,即便並不打算跟童宴建立多麼深厚感情的卓向銘,也在責備自己的大意。
有心再安慰他,但卓向銘覺得自己還是去衝個澡換身衣服比較奏效——公司alpha居多,自己站在童宴麵前,相當於十數人的劑量,便朝樓梯走去:“你先吃,我馬上下來。”
飯前有這一出,兩個人都有些尷尬,沒再強行找話聊,安安靜靜吃了頓飯。
倒是飯後的氣氛好了很多,卓向銘身上隻剩下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又壓抑過,雪鬆的氣味非常淺淡,在心情舒緩時幾乎沒什麼攻擊性,童宴跟他相隔三人距離在沙發上坐著,超離子屏上播著財經新聞,卓向銘看得認真,童宴也跟著慢慢看了進去。
沒想到播到中途,突然開始插播昨天兩人的婚禮。
出外景的主持人神情和語調都嚴肅正直,內容卻八卦得很:“……拋開兩家財團不提,新婚omega年僅十八,而alpha方正是近日上市不久的亞泰證券最大持股人,加上九歲的年齡差及新婚omega準高三生的身份,這次婚禮也在oukm上引起了前所未有的熱烈討論。”
突然被cue的童宴:呆滯。
他用餘光瞥眼卓向銘,人家換上家居服後整個人放鬆了很多,正襟危坐,神色未變,還是那樣看一會兒啜口咖啡,仿佛被八卦、財經、時事新聞和各大報紙及社交網絡拉出來鞭屍再鞭屍的人裡沒有他。
童宴偷偷撇嘴。大人總愛裝模作樣。
可卓向銘還真不是裝模作樣——卓氏跟童氏要的就是這種強強聯合、廣而告之的效果,如果低調結婚、秘而不宣,那就跟不結沒有兩樣了。
但坐在一邊的omega顯然有些不適應,卓向銘下班後鬆弛的神經逐漸緊繃,甚至心跳也微微加速,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意識到,是童宴在無意識間釋放緊張的信息素。
omega放出帶有求助性質的信息素,alpha就開始生出保護欲——嘖,這動物一樣的本能。
卓向銘不動聲色地往邊上坐坐。
等到新聞播完,天也完全黑了,屋裡的感應燈一盞接一盞亮起,他又要了杯咖啡才開口:“這個會對你有影響嗎?”
“這些新聞。”看童宴愣著,卓向銘道,“上學後會有影響嗎?”
他覺得童宴顯然很在意,卻沒想到童宴下意識就說:“應該沒什麼。”
童宴上的國際高中,校風相對普高確實寬鬆很多,但結婚還是頭一回,他說不好。而且休學一年,複學後跟的是下一級的班,同學都不認識,老師也是,其實童宴的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是嗎?”談話沒朝預期方向進行,卓向銘的安撫就無從開口,最後隻能說,“那就好。”
——
卓向銘渾身的氣勢就讓他看上去不是一個親切的人,如果非要童宴形容,他寧願先用上莊重,其次才是英俊。
他的發情期來得比多數omega要早,而家裡一個alpha父親、一個beta哥哥,兩個人是不同層麵上的粗神經,壓根沒準備,童宴食欲不振近一周,到最後沒力氣起床時,他們還言之鑿鑿地認定是流感。
同樣一無所知的童宴在沒有抑製劑的情況下乾熬了兩天發情期,期間家裡一點沒有避諱其他alpha或omega訪客上門,不同味道的信息素在彆墅裡橫衝直撞,等童宴“病”的一口飯都吃不下了,家裡的退燒藥也對他絲毫不起作用後,家庭醫生才被請上門。
那時他的信息素還沒來得及釋放,就先被嚇得縮在了性腺裡——性腺也發育緩慢,頸後那一塊皮膚摸上去觸感比彆處薄些、軟些,到最近這兩個月,才有一點香味逐漸冒頭。
隻有他自己在浴室的時候聞過,隔離貼被扯下來,那點甜蜜的味道就盈滿了鼻尖。
童宴在分化伊始就受過充分的驚懼,一開始陌生的alpha氣味讓他沒法出門,到後來,麵對任何一個屬性為A的個體,他都習慣性地退讓。
遑論僅見過幾麵的卓向銘。
他的信息素那麼霸道,人走了,家政機器人做過幾遍掃除,味道還久久停留在這間房裡,童宴得出去躲躲,等到下午才淡些。
——
時間不早,大致了解過彼此的作息,兩人一起上樓,互道晚安後,就各自進了臥室。
童揚白天要上班,到這會兒才有空聯係童宴。
他轉了oukm上麵討論“同桌cp”的帖子給童宴,童宴沒打開,隻動動手指回複了兩個字:無聊。
童揚:哪裡無聊?怎麼我就覺得好有聊,卓向銘鍋鍋下班了吧?你們聊什麼了?
童宴:沒聊什麼。
“你彆叫得那麼惡心……”童宴忍不住又發一條。
童揚:雖然我的身份是尊貴無比的大舅子,but請記住,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然後請問我親愛的底迪,新婚第二晚,脫敏療程進行到了哪一步?
童宴臉燒了燒:滾蛋。
童宴扣了手機,那邊卓向銘剛接起林悅華打來的電話。
“吃了嗎?”林悅華慣例一問。
卓向銘慣例回答:“吃了。”
“童童呢?”
卓向銘道:“也吃了。”
“……”林悅華道,“我問他在哪兒,你們沒睡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