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楊道:“我陰陽怪氣了嗎?”
童宴道:“你還不是陰陽怪氣?”
紅油鍋開了,童楊先下肥牛和凍豆腐,岔開話題:“你愛吃的。”
童宴沒說話,過了會兒,他問:“你為什麼要說,不給我吃辣是因為怕卓向銘說你沒帶好?”
童宴的臉繃著,兩隻手把筷子握得很緊。童楊邊調火大小邊說:“什麼為什麼?不然呢,他不是說,彆給你吃太辣嗎?”
童宴道:“那你沒聽到他說我咳嗽嗎?”
“怎麼了?”童楊夾了一筷子肉到他盤子裡,“嚴重嗎?”
童宴放下筷子,垂著眼睛不看他夾過來的肉,手也放在桌子下麵,坐著不動。
等了會兒,童楊皺眉道:“你彆扭什麼呢?”
童宴還是不說話。
童楊最愁他這樣,歎氣道:“少爺,我哪兒又惹著你了?”
他又長長哎了一聲:“推了兩個應酬才過來的,我給你道歉,我不該陰陽怪氣,彆生氣了,吃吧,行了嗎?”
童宴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無理取鬨?”
童楊說:“沒有。”
他又給童宴夾了兩筷子,盤子都滿了:“快吃,這麼多油,涼了不能吃了。”
童宴抬起頭:“你為什麼不問我咳嗽的事情?”
“還說這個?”童楊無奈道,“我現在關心行嗎?童宴小老弟,你咳嗽嚴重嗎?哥帶你上醫院看看?”
因為沒人吃,鍋裡又煮了太多東西,很快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童宴抓著皮質的沙發,輕聲問:“你為什麼沒問過我新聞的事?從周六到今天,六天了,你沒給我打過一個電話,爸爸也沒有,為什麼?我同學的媽媽都知道,同學說她媽媽擔心我因為這個不想去上學,你們為什麼從來沒問過?”
童楊的表情還沒來得及變,眉頭微微皺著,因為童宴的鑽牛角尖而有些不耐煩的樣子,這時候愣住了,嘴巴張開一點,啊了兩聲,沒說出話來。
“你今天過來,我以為是因為那個,但不是,你一直在跟彆人發消息,如果不是為了說讓我這周末彆回家的話,你還會來嗎?”
童宴沒想哭,但眼淚就那麼流出來了,一串一串地出來,他覺得自己很狼狽,也很丟臉,但他沒擦,就那麼看著童楊。
童楊說:“我……因為,最近一直很忙,你也知道,哥那邊缺人,特彆忙……我以為,因為你在卓向銘那兒,我放心他……童童……”
他伸手給童宴擦眼淚,被童宴扭頭躲開了。
“爸爸……他這星期都在國外,估計還要三四天才回來。”看著童宴流淚的眼睛,童楊說得艱難。
童宴四歲多一點的時候,他媽媽生病去世了,當時童楊十三歲,照顧弟弟的責任就落在他身上。
小孩沒有對死亡的認知,當時對童宴最直接的影響就是他的生活中再也沒有了帶來安全感的那種信息素,童楊記得,那段時間的童宴總會哭,上氣不接下氣,哭累了睡覺,醒了又繼續哭。
但他習慣以後,就變得很懂事,不哭不鬨的,飯也可以自己吃,不會像彆的小孩那樣把自己搞得臟兮兮的。
童楊在大多數時候比較喜歡這個弟弟,但因為童宴太小了,他不能跟自己一起玩一些大男孩玩的遊戲,而彆的夥伴會嫌棄童宴拖後腿,他沒辦法,隻能在出門前把童宴鎖在家裡,告訴他:“你乖乖待在家裡兩個小時,哥哥晚上就陪你睡覺。”
圓臉圓眼睛的童宴仰頭看他,軟軟的小手拽著他衣角,很用力地點頭:“哥哥,那你快點回來。”
童楊跟他強調:“要兩個小時。”
童宴應該是不懂兩個小時,等童楊鎖了門,他又跑到窗戶那邊衝童楊揮手:“哥哥哥哥!你快一點回來!”
男孩總是貪玩的,他在外麵從中午待到天黑,回家時不知道幾個兩小時過去了,來做飯的傭人都回家了,等他開了燈,就看見躲在門後的童宴,坐在那裡,兩隻手藏在肚子和腿中間,一雙眼睛又亮又黑,很可憐地看著他,問他:“哥哥,你為什麼不回家?我很害怕。”
你為什麼不問我咳嗽的事?你為什麼沒問過我新聞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回家?
童宴很久沒在他麵前哭過了,一些小時候的片段在腦子裡閃,童楊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童楊又伸手給童宴擦眼淚,這次童宴沒躲,童楊手心都濕了還沒擦乾淨。
“快吃吧。”童楊說。
童宴搖了搖頭:“不想吃了。”
他說得很小聲,還有點啞,但這麼點距離,也足夠童楊聽清楚了:“什麼?”
“不吃了。”童宴說,“我回去了。”
童楊氣又上來了:“能不能行了童宴?你今天到底怎麼了?”他站起又坐下,鍋開得厲害,童楊乾脆把火關了,“不是跟你解釋了嗎?還生氣?”
童宴覺得自己沒有多生氣,但他也不想跟童楊一塊兒待著了,就像他現在很餓,可看著那一鍋煮爛了的東西還是不想吃是一個道理。
“你送我回去吧。”他拿了書包往外走,被童楊拽住了。
“回哪兒?”
童宴說:“卓向銘家。”
“現在叫卓向銘了?”童楊突然冷笑了一聲,“剛才不是哥哥哥哥叫得很順口嗎?我知道了,你跟他親,人家寡淡告訴你一聲我知道了就受不了了,更彆說讓人白繞了十幾分鐘路,還一個人吃飯,你是不是特彆受不了?我算什麼?我這是熱臉貼冷屁股賤的慌!”
童宴聽著那個賤字抖了抖,眼眶又泛紅,他再也不想和童楊多說一句話,沒被童楊拽著的那隻手扔了書包,掏出手機給卓向銘打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童楊:求輕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