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安心, 時進計劃暗中觀察一下, 通過各種細節判斷一下廉君到底有沒有在生氣。然而廉君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在發現他包紮完傷口卻沒老老實實去休息之後, 直接揪住他的一截衣服,拉著他滑動輪椅,親自把他趕出了自己的房間,並關上了門。
“我又不會打擾他休息,他為什麼要趕我出來。”時進心有不甘, 還有些酸酸的,“明明之前卦九就可以在他午睡的時候直接守在他房間外間的沙發上。”
小死殘忍提醒:“我覺得是因為你現在太臟了吧……”
時進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義正言辭反駁:“哪裡臟了,我身上這身可是今天才換上的乾淨衣服!”
“可你已經好多天沒洗澡了……也沒洗頭……”小死繼續殘忍提醒。
時進臉一僵, 仔細回想了一下,發現自己居然真的已經好幾天沒洗澡了,這期間還因為任務原因在地上滾了不知道多少圈,立刻覺得身上發癢了起來,問道:“向傲庭帶我去酒店那天, 沒給我擦擦嗎?”
小死憐憫回道:“彆想了,他能幫你換身睡衣, 讓你睡得舒服點,都算是他體貼你了。”
時進:“……”
時進火速衝回房間, 扒光自己好好洗了個澡, 直把身上的皮膚全都搓紅了才隻穿著一套薄睡衣出來, 看一眼時間, 發現居然已經差不多到了晚飯時間,忙隨便換了身衣服朝著餐廳走去。
到那的時候,廉君已經坐在了餐廳裡。見時進起來,他如往常一樣沒說什麼,隻示意時進坐下,開始吃飯。
時進還是摸不準他到底有沒有生氣,見桌上大部分是自己愛吃的菜,心裡十分感動,忍不住再次解釋道:“君少,我真的隻是關心你,你如果不喜歡,我可以改。”
廉君拿筷子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他,問道:“怎麼改?”
“……改得矜持一點?”時進試探回答。
廉君放下筷子端起了湯碗,說道:“吃飯,吃完和我去書房。”
時進:“……”怎麼感覺氣壓更低了。
……
吃完飯,時進老老實實跟著廉君去了書房,兩人隔著茶幾相對而坐,廉君取出茶具細細泡茶,問道:“傷口處理好了?”
時進的視線不自覺落到了廉君扶在深色茶壺上的白皙手指上,點頭回道:“處理好了,隻是一點紅痕淤青,沒什麼要緊。”
廉君把第一道茶潑了,開始衝第二道,又起了話題:“說說這次任務。”
時進小心觀察一下他的表情,還是看不出什麼端倪,於是老老實實順著他的話題回答,把這次任務的過程大概說了一遍。
廉君仔細聽著,手上泡茶的動作一直沒停,等時進說完時,茶也已經泡好了。
他倒了一杯推到時進麵前,說道:“嘗嘗。”
時進端起來就是一口牛飲,誇道:“好喝!”
廉君:“……”
完全不懂品茶的時進得到了小死遲來的提醒:“進進,品茶不是這麼品的,得一點點喝,細品裡麵的味道。”
時進:“……”
廉君慢慢坐直身,看著時進不說話。
時進後背冒汗,深切體會到了馬屁拍到馬腿上是怎樣一種感覺,不自在地挪開視線,在廉君的死亡視線下如坐針氈。
“今天為什麼要堅持過來吃飯?”廉君突然詢問。
時進張嘴就準備繼續拍馬屁,被廉君提前堵了回去,“我要聽實話。”
時進聽他語氣不對,忙把湧到嘴邊的馬屁咽了回來,斟酌了一下,回道:“我怕你有危險……你依然停留在B市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突然有老朋友來約,我總覺得不對勁。”
“……你倒是敏銳。”廉君點了點輪椅扶手,傾身撤掉了泡好的茶,按鈴讓人給時進換了杯熱奶茶,語氣緩了一點,說道:“以後彆再這麼毛躁,心裡有什麼疑慮或者懷疑可以直接向我求證,不要一個人悶頭使勁,孤軍奮戰不是什麼好習慣。”
這是在安撫?順便教他如何正確處理危機?
時進一愣,看著廉君無論怎麼養都始終帶著蒼白的臉,腦子一熱,一句話脫口而出:“廉君,你一定要活下去,活很久。”
廉君頓住,抬眼看時進。
時進說完自己也傻了一下,然後認命地歎了口氣。
以前他想救廉君,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進度條和小死,還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出於人性的一點善意,但在和廉君相處了這麼久的現在,他不得不承認,他現在想救廉君,就隻是因為他想廉君活著。
人是感情動物,廉君這麼好,他不想他死,一點也不。
“活下去才有未來,廉君,你努力一點好不好?外麵想你死的人那麼多,你自己不努力一點,小心一點,我真怕你哪天突然就沒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危險並不是因為準備周全了,就真的不會來了。”時進苦口婆心,說著說著忍不住挪到了廉君身邊,抓住廉君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身體也往他那邊斜了斜,滿身操心老媽子的憂愁氣息。
他是真的怕,廉君的進度條每次都漲得跟過山車一樣,理智告訴他可以不要那麼急,進度條在走滿前還有一個死緩,一切都是有機會的。但隨著相處漸深,感情對情緒的影響逐漸加大,他真的沒法保證自己時時冷靜。
廉君垂眼,看著自己被抓住的手。
時進還在碎碎念:“比如說這次,大堂裡有人又怎麼樣,他們隔那麼遠,萬一隔壁包廂裡的人突然發難,或者陳清來個玉石俱焚,他們根本就來不及反應。”
廉君沒有接話,又側頭掃了掃兩人之間越來越近的距離。
“還有,你明知道飯局不對勁,那出門的時候怎麼不多帶幾個人?不說把卦一他們全帶上,帶上卦三卦五總可以吧,隻帶卦二一個人實在是太冒險了。”時進毫無所覺,繼續苦口婆心,大概是覺得廉君的手溫度太低,還不自覺搓了幾下。
廉君眼神變深,終於開口:“時進。”
“嗯?”時進側頭看他,兩人一個坐正一個傾身,距離近得幾乎可以數清對方的睫毛。
廉君看著時進閃爍著真誠“單蠢”光芒的眼睛,清冽的聲線不知為何有些低,語速也較平時有些慢,問道:“我的手好摸嗎?”
時進一愣,搓著廉君手的動作一頓,低頭看向兩人交握的手……幾秒後嗖一下放開手彈到沙發另一邊,表情僵硬了,邊尷尬解釋自己不是故意的,邊在心裡戳小死,崩潰問道:“我怎麼會握著廉君的手!我什麼時候握上去的!”
小死語氣怪異,隱隱帶著點興奮:“進進,不要怕!窩支持膩!膩可以的!”
不是,你在支持些什麼!
時進覺得自己腦子大概是壞了,或者剛剛被什麼奇怪的東西上身了,看著廉君表情莫測看過來的模樣,艱難地咽了口口水,試圖自救:“君少,你的手太冷了,會所裡雖然有暖氣,但你還是應該多穿點。”
廉君不理他,轉身滑動輪椅去了書桌後,拿起一份文件看了起來,身影十分冷漠。
時進偷偷觀察他,欲言又止。
十分鐘後,廉君突然抬頭,朝時進示意書房門:“出去,你太吵了。”
時進十分委屈:“我明明沒有說話。”
“你的呼吸吵到我了。”廉君不為所動,十分絕情。
時進反射性屏住呼吸,堅持了一會,終是扛不住廉君的死亡視線,喪氣地低下頭,拖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書房。
砰,書房門關上了。
“小死,得罪了老板,我是不是要開始倒黴了?”時進站在走廊上幽幽詢問。
小死十分樂天,語氣依然詭異地興奮:“不會哇,寶貝會很疼你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