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君終於肯正眼看時進了,雖然眉頭還皺著,但語氣總算緩和了一點,問道:“那你為什麼不跟我說?從你病好去找時緯崇,到官方送消息過來,這中間幾天的時間,你有無數次機會跟我說這件事,為什麼不說?”
“我……”時進對上他的視線,各種托詞在心裡滾了一遭,麵對廉君的視線,終是無法說些糊弄人的話,低頭歎道,“因為我覺得這是我的私事,沒什麼說出來的必要……我壓根就沒意識到,這事該跟你知會一聲。”
這話實在太不好聽,幾乎是赤/裸裸地撕開了時進內心並沒有想去依靠廉君的事實,他太獨立了,從內到外的,潛意識裡就沒有“遇事可以去找彆人尋求幫助”這種想法。
他總是處於幫人的位置,從來不習慣去主動開口尋求幫助。
或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關心著廉君,卻也不需要廉君。
廉君不傻,甚至是過於聰明敏感,他看著時進低垂著的腦袋,在胸腔裡悶了一下午的情緒慢慢就涼了下來,抓緊輪椅的雙手鬆開了,良久,滑動輪椅靠近了餐桌,也離時進遠了點,說道:“吃飯吧。”
時進抬頭看他,遲疑喚道:“君少……”
“吃飯。”廉君打斷他的話,拿起了筷子,“徐川的事情我會幫你盯著,你這段時間好好找卦二補補常識,類似的事情,我不希望發生第二次。”
時進看著他平靜的側臉,想說點什麼,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該解釋的都解釋了,廉君也明顯已經打算翻過這一頁,而且好像……廉君也不想再聽他說什麼了。
一頓飯氣氛沉悶地吃完,廉君好像是不生氣了,該囑咐時進的話都會囑咐,甚至還仔細詢問了徐川的事,似乎是準備幫時進好好查查這事,但時進就是覺得氣氛怪怪的,心裡比之前廉君明顯生氣的時候更沒底。
之後幾天,有了廉君的插手,徐川的審訊進程開始迅速推進。
也不知道廉君是怎麼做到的,居然撬開了狼人老大和兩個副手的嘴,從他們那挖出了和徐川確定交易的具體過程和徐川對綁架的具體要求。
毀容、斷掉手指,想弄死可以,但必須先折磨到足夠的時間,這就是徐川對綁架的要求,歹毒至極,也殘忍至極。
向傲庭拿到口供的時候氣得差點衝進看押徐川的房間揍他一頓,被周圍人攔下來的時候表情沉得可怕。
憑著狼人老大和兩個副手的詳細口供,審徐川的人終於撬開了徐川的嘴,逼出了他從被抓之後的第一句話:“我要見時緯崇和時進。”
時緯崇得到消息後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徐川見時進的要求,不願意時進去直麵徐川的惡意。時進卻堅持要去,表示想當麵和徐川談談。
兄弟倆僵持不下,最後還是廉君拍板:去,既然時進想去,那就去。
時緯崇氣得不行,卻也隻能妥協。廉君手裡有的是路子讓時進去見徐川,他反對也沒用,與其讓時進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見徐川,還不如帶著時進一起,盯著見麵的過程。
抽了個大家都有空的時間,時緯崇開車來了會所,接時進去見徐川。
時進出門前特地去找了一下廉君,告訴他自己晚飯前肯定回來,不會在外麵耽擱太久。
廉君應了一聲,視線都沒從文件上挪開一下,頭也不抬地說道,“有事給卦一打電話。”
時進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閉了嘴,轉身離開書房,心裡有些喪氣。
好幾天了,他能明顯感覺出來廉君的冷淡和疏離,兩人雖然還是一起吃飯,白天貼身呆在一起,但明顯交流少了許多,廉君的神態也始終淡淡的,沒以前那麼鮮活了。
更糟糕的是,廉君又開始挑食了,氣色也糟糕了一些,這段時間好不容易養回來的肉眼看著就要瘦沒了。
“唉……”他歎氣,心裡十分發愁。
這已經是他上車後歎的第三口氣了,時緯崇終於沒忍住,問道:“你怎麼了?十七八的年紀,歎的氣卻比老人家還多,是在煩惱徐川的事?”
時進回神,側頭看他一眼,搖頭回道:“不是……我是在擔心廉君,他最近都瘦了。”
時緯崇聞言臉一黑,不說話了。雖然上次時進解釋過,說他對廉君隻有崇拜,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但就時進這時時記掛著廉君的表現,實在是讓人不得不多想。
時進卻是打開了話匣子,自顧自說道:“我總覺得廉君心裡還憋著氣,但他偏偏不說,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吃飯也不好好吃,以前我賴幾句,他還能對付幾口,現在我賴幾句,他就能直接滑著輪椅走人,寧願餓著都不繼續吃飯,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時緯崇聽得胸悶氣短,忍不住說道:“他一個成年人,吃不吃飯都是他自己的事,你瞎操心什麼,你隻是在他那‘上大學’,又不是給他當保姆,想這些做什麼。”
“怎麼能不想啊,他身上那點肉可全是我一口飯一口飯盯出來的,我容易嗎我。”時進心裡難受得很,癱在椅背上歎出了上車後的第四口氣,幽幽道,“如果可以把我身上的肉勻點給他就好了……”
時緯崇額頭青筋暴起,一腳刹車就把車停到了路邊,側頭瞪眼看時進。
時進唬了一跳,更難受了:“哥你乾嘛呢,你可彆也跟我鬨脾氣,我受不住。”
“……你真是活該作的!”時緯崇重新發動汽車,為了避免自己被氣死,轉移話題說道,“馬上就要過年了,你有什麼安排?準備去哪裡過?”
過年?
時進一愣,視線瞟向車外,見沿路的部分建築上已經早早貼上了福字,掛上了紅燈籠,這才反應過來新年居然不知不覺就要到了,忍不住又歎了口氣——居然已經過年了,可惜今年過年他是吃不上家人包的餃子,也收不到同事的祝福短信了。
時緯崇聽他歎氣就頭疼,忍不住伸手拍了他腦瓜一下。
“啊。”時進被拍得撞了下車窗,扭頭看時緯崇,皺眉說道,“哥你打我乾什麼。”
“看能不能把你給拍清醒了。”時緯崇沒好氣說著,見他一臉委屈,又不忍心真的罵,索性不再跟他聊天了,免得真的被活活氣死。
關押徐川的地方比較隱蔽,在一個不對外公開的看守所裡,他畢竟是知名的律師,又和狼人這種灰色組織沾上了關係,必須小心對待。
時緯崇和時進到的時候,向傲庭已經到了,正在和負責審訊徐川的警察說話。
“四哥。”時進進屋後開口喚了一聲。
向傲庭聞聲抬頭,暫停了對話主動迎過去,問道:“你真的要進去見徐川?”
時進點了點頭:“嗯,我想知道他為什麼想害我。”
“這事大哥可以幫你問。”向傲庭不讚同他的想法,又問了一次,見勸不住他,側頭看向站在時進身邊的時緯崇。
“放心,有我看著。”時緯崇安撫。
向傲庭無奈了,轉身和審訊人員打了個招呼,放兩人進了審訊室。
聽到開門的動靜,徐川並沒有動,直到時緯崇和時進一起坐到他對麵,他才像是感覺到了什麼,抬頭看了過來。時緯崇就坐在他對麵,所以他先看到的是時緯崇,但他明顯對時緯崇不是很感興趣,很快就把視線挪了開去,看向了時緯崇旁邊的時進。
然後,他愣住了。
時進與他對視,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先開了口,問道:“你為什麼要害我?”
徐川表情有些奇異,細細打量著時進的模樣,靠在椅背上的身子慢慢坐直,傾身朝著時進湊近,甚至想伸手去摸時進的臉。
“你乾什麼!”時緯崇打下了他的手。
徐川像是被人從迷夢裡拍醒了,看一眼時緯崇,又看一眼時進,突然笑了起來,說道:“你們居然會和和氣氣地坐在一起,可笑,真是太可笑了。我沒什麼好說的,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身後站的是前瑞行副董徐天華,他早就看時行瑞不順眼了,在得知時行瑞要把公司股份全部留給時進後,想出了這麼一出弄死或者弄殘時進的計劃,想趁機掌控瑞行大權。隻是可惜,他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就冒出了時緯崇你這個陳咬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