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點, 卦二陪著官方的兩位負責人一起回來了。
時進窩在駕駛室裡往甲板上看了一眼,見來的兩個負責人一個穿著軍裝,軍銜似乎還挺高,一個穿著西服,官威看著也有點重,心裡有些嘀咕,側頭看向身邊的卦九, 問道:“這兩個人是誰?”
卦九正在電腦上敲敲打打, 聞言眼都沒抬, 回道:“一個是會議主導人,維X辦的章卓源章主任, 長得矮矮胖胖頭發半禿的就是他, 每年都是他來, 算是大家的老朋友了。一個是幫助維護秩序的副手, 海軍少將之一劉振軍,這是個狠角色, 可不好惹, 也和君少一樣,是來鎮場子的,不過他是第一次參加這個會議, 前幾年來的都是陸軍的人。”
時進聽了又望了眼廉君的進度條, 見數值還是穩在600沒有動, 稍微放了點心。
大約一個小時後, 卦九和時進的手機一起收到了卦一發來的通知短信:收拾東西, 準備上官方輪船。
卦九立刻蓋上了電腦,朝時進說了句:“走。”
時進應了一聲,跟著他起了身。
一番忙碌後,在午飯前,廉君帶著卦一、二、三、九,和時進轉移到了官方輪船上,後卦二一步回來的卦五則留守在了自家輪船上。
廉君上了官方輪船之後,直接帶著卦一跟著官方負責人走了,時進則隨著卦二去了官方安排給他們的住處。
整理行李的時候,時進從卦二那裡了解到,原來每年會議期間,除了廉君,其他暴力組織的首領是絕不會帶著人留在官方輪船上過夜的,他們都是開會的時候上一下船,開完會立刻回自己船上,等第二天開會再過來,態度十分警惕。
時進倒是能理解他們的小心,隻不過心裡有些疑慮,問道:“那其他人都不在官方輪船上過夜,就君少住這,他們不會多想嗎?”
卦二嘲諷一笑,回道:“你以為君少不住在這,他們就不會多想了嗎?君少當年可是被他們推到這麼個‘代表大家和官方近距離對話,表達大家訴求’的位置的,就當年官方和咱們這群人的關係緊張程度,他們把君少這麼推出來,能安的是什麼好心?如果不是君少,‘滅’早就成了那些人和官方接洽試水的炮灰,哪還有咱們現在的舒坦日子過。也是他們活該,想欺負君少,結果反倒幫咱們和官方搭了橋,愚蠢。”
時進聽得意外,問道:“所以其他組織早就知道,咱們和官方是有合作的?”
“當然知道,那些人可都是人精。”卦二回答,臉上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嘲諷說道,“但他們不知道君少早就和官方達成了協議,決定把整個畸形的黑道社會全部清掃乾淨。那群蠢蛋還在羨慕嫉妒君少從官方手裡拿了好處呢,殊不知他們都是鍋裡的老鼠,到時候一個都跑不了。”
時進恍然大悟。
所以現在是大家都知道“滅”在和官方合作,但卻不明白內裡關鍵,隻以為“滅”是想抱官方的大腿賺取更多的好處,而不知道“滅”還想把大家全給拔了?
那這樣看來,“滅”目前應該還是安全的,沒有被大家發現“背叛者”的身份。
“不過那些蠢貨雖然蠢,但總有些更蠢的人會上他們的勾。”卦二語氣突然一肅,抬手拍了一下時進的肩膀,說道,“你要小心,會議期間,你應該會收到不少橄欖枝。”
時進疑惑,問道:“什麼意思?”
卦二叼了根煙到嘴裡,邊咬著玩邊回道:“每年君少身邊的人,都會收到其他組織或明顯或不明顯的拉攏暗示,你是今年唯一的新麵孔,所以肯定會成為大家盯著的目標。卦四這個人你還記得嗎?”
時進點了點頭,回道:“記得,他怎麼了?”
“他就是在去年的會議上,被一個中型組織拉攏了,背叛了君少。”卦二說到這聲音低沉下來,語氣也變得淡淡的,“他野心太大了,能力雖然有,但一直不老實,君少不放心他,一直對他有所保留,而他也果然沒能真的定下心來,一發現組織有轉型做正經生意的跡象,就立刻心思活泛了。算上他,這已經是君少第六次被身邊人背叛了,一年一個,跟設定好的固定劇情一樣,真是邪了門了。”
時進見他說著說著就煩躁起來,抬手抽了他嘴裡的煙,塞給他一顆糖,說道:“有些人要變你也留不住,為他們煩心做什麼。”
“不是為他們煩心。”卦二砸吧一下嘴,老老實實把糖拆開吃了,語氣慢慢恢複正常,“我就是怕,怕黑暗的日子過久了,現在還陪在身邊的夥伴哪天突然就變了臉,對咱們刀刃相向。你是新進來的,可能不懂,臟錢快錢賺多了,為所欲為隨意決定彆人生死的日子過多了,有些人就再也戒不掉這些,回不到正途了。”
時進聞言沉默,確實,人心是最不可測的,他當警察那會,也沒少見那些明明已經被解救幫助了的人,過一陣居然主動回了賊窩或者狼窟裡,讓人又氣又無奈。
“反正你自己多注意吧,有人接近你,你最好立刻跟君少彙報一下,咱們好早做防備。”卦二又拍了拍時進的肩膀,表情和語氣都是難得的正經,“時進,君少很信任你,不要讓他失望。如果連你也心有動搖的話,我怕君少會扛不住。”說完把手裡的糖紙一揣,轉身走了。
時進目送他離開,明白他今天是特意過來跟自己說這些的,看了眼腦內屬於廉君的進度條,歎氣——卦二真的多慮了,如果他心有動搖,先不說廉君會如何,隻說他腦子裡的這個係統,恐怕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他,肯定能把他腦子給哭廢了。
午飯的時候,廉君和卦一仍然沒回來,應該是和官方負責人一起去吃飯了。
時進隨著卦二等人去了輪船上的餐廳,落座後到底有些不放心,拿出出航後重新配置的衛星電話,給廉君發了條短信過去,囑咐他不要喝酒。
廉君的短信很快回了過來,隻有一個字:嗯。
時進放了心,把手機收好,這才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同桌的人看到他的動作,互相對視一眼,默契的沒說什麼,也拿起筷子吃飯。
廉君直到下午四點多才回來,回來後立刻喊眾人開了個會,簡單說了一下會議的大概流程,然後囑咐大家在會議期間彆亂跑,之後擺擺手讓大家散了。
按照廉君的說法,這次會議的流程和往年並沒有什麼不同,依然會持續三天。第一天是核查所有暴力組織上一年的動向,第二天是討論分析目前國內所有非法暴力組織的情況,第三天是重頭戲,官方會重新登記所有合法暴力組織的信息,新增一些,也剔除一些,同時會向大家征集新一批合法暴力組織的審核備選名單,審核一年後,將在下一年的會議上宣布審核結果,然後給新誕生的合法暴力組織正式掛牌。
這個名單的征集有太多文章可以做,那些尋常不愛在外露麵的暴力組織大佬,之所以全都願意老老實實來參加官方的這個會議,大部分是衝著這個來的。這可是個給自己合法增加實力的好機會,大家都不願意錯過。
晚些時候,卦一又單獨給第一次參加會議的時進,科普了一下這個名單征集的具體操作流程。
原來並不是所有合法暴力組織都有推薦資格的,隻有成功掛牌超過五年的暴力組織才有一個單獨的推薦名額,而五年以下,三年以上的,則隻有半個推薦名額,他們要想真正在會議上說得上話,就必須和同資格的另一個組織進行合作。
至於那些掛牌三年以下的,他們沒有發言權,隻有聽結果熬資曆的份。
時進聽到這忍不住詢問:“那咱們已經掛牌幾年了,有獨立的推薦名額嗎?”
卦一回道:“我們掛牌的時間是最久的,名額自然有,但君少從來沒用過。其他組織爭取推薦名額,是為了增加盟友,或者推自己扶持的小組織上明麵,給自己增加實力,這些東西‘滅’都不需要,所以君少每年交上去的都是一張白紙。”
這回答自信又霸氣,時進聽得很舒心,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示意他可以繼續科普了。
卦一卻打住了話頭,說道:“除此之外,我也沒什麼要特意交代的了,剩下的你自己看資料就行。時進,不要辜負了君少的信任。”說完把資料一放,直接起身走了。
這是時進今天第二次聽到這種“不要辜負君少”的囑咐了,他抬眼目送卦一離開,拿起麵前的資料翻了翻,有些無奈。他看起來很像那種意誌不堅定的人嗎,為什麼最穩重和最心細的卦一和卦二,全都特意來囑咐他這句話。
此時距離會議開始隻剩下一天的時間,按照往年的情況,其他組織的首領大部分會在第二天下午或者晚上到達,儘量卡著會議開始的時間靠近官方船隻。
結果讓人意外的是,在當天稍晚一些的時候,一艘通身漆黑,明顯改裝過的民用輪船,突然出現在了遠處的海麵上,直衝著這邊來了。
時進當時正在給廉君捏腿,在小死提醒後才注意到有新船到了,透過窗戶往外一看,卻隻看到了一個裹著燈光的奇怪東西正往這邊靠近,嚇得差點以為海上鬨鬼了。
廉君察覺到他的動作停頓,坐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說道:“是鬼蜮,他們喜好黑色,每年開過來的船也是黑色。”
鬼蜮,這個名字時進從卦一給的那堆資料裡看到過。
鬼蜮也是個掛牌多年的合法暴力組織,在幾年前甚至差點成為了能和“滅”平起平坐的大組織,但可惜的是鬼蜮時運不濟,在勢頭正好的時候失去了老首領,新上任的首領又經驗不足,屢次決策失誤,就漸漸沒落了。到現在為止,鬼蜮已經成了國內合法暴力組織第一梯隊的墊底存在。
“鬼蜮的新首領是個聰明人。”廉君卻突然說出了和資料上完全不一樣的評價,邊說邊拉過時進的手,拿過一張毛巾給他仔細擦沾著藥油的手,細細解釋道,“當年的鬼蜮如果繼續發展下去,很可能會成為下一個黑玫瑰,鬼蜮的新首領在當時選擇自損實力,遠退海外,其實是個很有遠見的做法。”
時進收回視線看向廉君,眼神不自覺落在了廉君垂著雙眼時,顯得格外濃密好看的睫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