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君決定暫時不和他說話了,怕自己氣得露出什麼破綻,被那些人精給看出來。
沒得到回應,時進還想再問,卦一終於忍不住,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後一拉,接管了推輪椅的工作,遞給卦二一個“看好他”的眼神,推著廉君先一步走了。
卦二順勢接住時進,並捂住了他的嘴。
時進覺得自己被針對了,反手就去插卦二的眼睛。
一行人說說鬨鬨的準備往下一層餐廳去用午餐,鬼蜮的老大突然從後麵追了上來,喚了廉君一聲。
廉君擺手示意卦一停下,側頭看向帶著費禦景快步靠近的老鬼,視線在費禦景身上停了停,問道:“老鬼找我有什麼事?”
“想和你一起吃頓午飯。”老鬼簡單回答,手上卻比了下“9”這個數字。
“9”,九,九鷹。
廉君看明白了他的暗示,點了點頭,應道:“那一起來吧,這位是?”
“費禦景,我請的律師,最近我名下有幾樁生意出了問題,好幾個副手被陷進去了,他是來幫忙的。”老鬼回答,又向費禦景介紹道,“這位是廉君,滅的首領。”
費禦景主動朝廉君伸手,態度十分公式化和客氣,說道:“幸會。”
廉君抬手和他握了一下,卻沒應他的話,隻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之後便示意卦一繼續推著他往餐廳去了。
老鬼見狀有些疑惑,廉君剛剛的表現明顯是對費禦景不太感冒的樣子,但廉君卻絕不是那種會對第一次見麵的人這麼沒禮貌的人,皺了皺眉,壓低聲音向費禦景問道:“你之前見過廉君?”
“沒有。”費禦景搖頭,視線始終放在努力裝陌生人和背景板的時進身上,想了想廉君的態度,回道:“廉先生這種態度,應該是因為某些彆的私人原因,放心,不會誤你的事的。”
老鬼對他還是很有信心的,聞言也就放了心,沒再繼續問下去。
一行人在餐廳包廂落座。
時進能感覺到費禦景的視線仍時不時地落在自己身上,繼續假裝沒注意到,和卦九一起坐在飯桌靠尾的位置,默默吃飯。
有老鬼在,大家都有所收斂,餐桌上除了廉君、老鬼,和費禦景,就沒人說話了。
最開始的寒暄過後,老鬼終於說到了正題。
“我在東南地區的生意出了點問題,現在已經確定是九鷹搞的鬼,九鷹的首領左陽野心很大,他想要的不是你這個位置,而是更高的一種地位。據我所知,他已經搭上了東南地區的部分當地組織,我這次會栽就是因為這個。東南地區的局勢越來越亂,九鷹這次過來攪我的局,我也並不準備和他爭,但生意我可以不要,人卻必須全部保下來,我不能拋下我的兄弟。”
廉君點了點輪椅扶手,問道:“所以?”
“所以我請了費律師過來,準備走明麵,用經濟案件做幌子,讓官方出麵向那邊施壓,把我的人通過正規途徑引渡回來,這是目前我能想出的最安全的救人法子了。”老鬼知無不言言無不儘,態度擺得十分誠懇。
廉君聽到這,大概明白了他的來意,說道:“老鬼,你不是這麼天真的人,九鷹加當地組織一起扣人,又跨了國境,官方的手可伸不了那麼長。”
老鬼說道:“我知道官方的手伸不了那麼長,但你可以。”
這就是要來求人了。
卦一和卦二全都看了過去,然後又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繼續吃飯。
廉君沒有回話,飯桌上的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老鬼明顯有些急,但麵上卻勉強穩住了,並沒有催促廉君立刻給個答複。
“冒昧插一句話,請問這位是?”一直安靜的費禦景突然開口,話題直視正在埋頭啃排骨的時進。
桌上人聞言頓時齊刷刷朝時進看去,動作十分整齊劃一。
時進被大家的目光鎖定,嘴裡的排骨骨頭頓時吐了也不是,不吐也不是,瞄一眼費禦景,又瞄一眼廉君,表情一片無辜。
“他是我新收的屬下,代號卦四。”廉君回答,看向費禦景,問道,“怎麼,費律師對我的屬下有興趣?”
費禦景聞言挪開了看著時進的視線,淡淡回道:“是有點興趣,畢竟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吃相這麼‘特殊’的人了,有點長見識。”
這就是在拐著彎的說時進吃相難看了。
時進噗一聲把骨頭吐了出來,抽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針鋒相對:“沒想到費律師見識麵這麼狹窄,連我這種全身心享受美食的吃相都沒見過,想來過去幾十年日子過得肯定很苦。君少,看來是我的吃相影響費律師的進餐了,您看要不我先撤一下?”
“不用。”廉君接話,語氣淡淡,“卦三,讓人單獨再給費律師開一桌。”
卦三放下筷子起身就去了。
其他人埋頭吃飯,仿佛什麼都沒聽到。
老鬼沒想到事情突然變成了這樣,見廉君真要給費禦景單開一桌,忙出麵當和事佬,對時進安撫了幾句,還親自起身作勢要去攔卦三。
廉君可以給費禦景難堪,卻不能下老鬼的麵子,於是順勢讓卦三回來了,態度卻更冷淡了幾分。
時進當著費禦景的麵又塞了一塊排骨到嘴裡,挑釁意味十足。
費禦景直直看著他,臉上一點沒有被針對的難堪,反而一片若有所思的深沉。
之後的吃飯過程中,老鬼一直在想辦法重新把話題往之前的話題上引,廉君卻不再接話,全程和他打太極。大概是真的太急了,老鬼在飯局即將結束時,突然安靜了好一會,然後破釜沉舟般說道:“君少,隻要你幫我這一次,我可以幫你除掉九鷹。”
這算是很大的犧牲了,鬼蜮一直作風低調,從來不主動惹事,現在開這個口,幾乎就是答應願意給廉君當槍使了。
廉君卻依然無動於衷,說道:“我對九鷹並沒有什麼想法。”
老鬼有些沒辦法了,表情明顯急躁,費禦景這時候卻突然又開了口,仍是指向時進,說道:“抱歉。”
時進莫名其妙,然後奇怪的發現自己的進度條居然降了,降回550了。
廉君看一眼費禦景,終於鬆了口,說道:“老鬼,我可以幫你向官方遞話,讓他們配合你的經濟案件運作,但東南那邊我卻是不會隨意插手的,你兄弟的命是命,我兄弟的命,也是命。”
老鬼聽他鬆口,表情先是一喜,等聽他說完,眉頭又皺了起來,又沉默了一會,咬咬牙說道:“我被九鷹針對,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終於要掀老底了。
桌上的氣氛莫名就鬆了下來,廉君也靠到了椅背裡,說道:“你說。”
老鬼見他這個態度,哪還不明白自己這是被廉君打了心理戰了,在心裡認命地低歎口氣,說道:“我的屬下發現九鷹在查你當年的那個醫生,並在東南區那邊發現了一點線索。”
這話一出,餐桌上的氣氛瞬間變了,卦一等人全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朝著說話的老鬼看去。
“繼續吃飯。”廉君敲了下桌子。
於是眾人又紛紛斂了情緒,吃飯的吃飯,聊天的聊天,看似恢複了正常,但其實注意力全在老鬼身上。
時進也看著老鬼,眉頭微皺,直覺老鬼提到的那個醫生和廉君身體變成現在這樣有關,心弦稍微緊繃。
老鬼被桌上詭異的氣氛弄得有些頭皮發麻,乾脆一次性把知道的全交代了,說道:“在發現九鷹的動向後,我命令屬下注意了他們一段時間,追著他們的蹤跡找到了一個在當地其貌不揚的小醫院。這個醫院明麵上隻是一個十分老舊的社區醫院,實際上卻是一個當地組織用來囤貨的地方。背叛你的那個醫生,這些年一直躲在裡麵,他整了容,換了身份,如果不是九鷹的人一直盯著他,我也不會發現他的蹊蹺。”
廉君安靜聽他說完,問道:“他人呢?”
老鬼手掌握了握拳,回道:“被九鷹的人帶走了,在我的屬下嘗試接近他之後。”
桌上的氣氛再次變了,大家都不是蠢人,老鬼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們再明白不過。老鬼口裡的接近,絕不是單純的接近,而是想從九鷹手裡搶人。至於搶人的目的,不用說,肯定是和九鷹一樣,想利用這個人針對滅或者廉君做些什麼。
隻可惜鬼蜮實力不濟,截人不成,反被九鷹咬了一口。現在鬼蜮在東南地區進退兩年,老鬼沒辦法之下,居然來找他本來準備算計的廉君求救,這做法也是十分的讓人不齒了。也難怪他之前一直不肯真正交底,有這麼一個前因在,廉君沒殺了他都算好的了,怎麼可能還幫他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