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趕過來的時候, 救援人員已經收拾好了現場的情況, 正準備把所有屍體裝車運走。
卦一本來想攔一下老鬼,不讓他進去看彆墅裡的慘狀, 被廉君阻止了。
老鬼直奔彆墅而去,停在院子裡擺放屍體的地方,站了幾秒後上前挨個把裹屍袋打開來看, 最後蹲在副手的屍體麵前, 咬緊牙握緊雙拳,眼眶通紅,卻沒有哭。
廉君滑動輪椅來到他身後, 拿出一個手機說道:“發現副手的時候, 他身邊放著這個, 但他沒有用它求救。彆墅裡的zha彈是遙控引爆的, 除副手之外, 另外十五個人全部死在了屋子裡。副手左手五根手指全斷,右手留了拇指和食指, 應該是槍火故意的。”
老鬼聞言唰一下回頭看過來, 起身快步靠近,幾乎是用搶的拿走廉君手裡的手機, 發現這就是一隻最普通的一次性手機,上麵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但卻裝了電話卡, 是可以往外打電話的。
“他本來可以求救的……他本來可以求救的。”老鬼捏著這支手機, 反複重複這句話, 聲音沉沉的,語氣裡的恨色越來越濃。
根據調查出的情況來看,副手在死之前確實是可以求救的,這個手機應該是槍火故意給他留的,但副手沒有用,就眼睜睜看著屋內的zha藥爆炸,帶走了他十五個屬下的性命。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槍火早就控製住了彆墅,試圖伏擊今天到達的廉君,但因為各種意外,廉君沒有準時過來,甚至選擇了偏離原先路程,停車等候卦三。
槍火在發現廉君停車時,估計曾想讓副手把廉君儘快引過來,不讓廉君和卦三彙合,但副手沒有照做,所以副手受了折磨。之後槍火應該是被副手的硬氣惹火了,就乾脆把副手弄了個半死,丟給他一個手機,把他的屬下全部綁在了屋子裡和zha彈作伴,用屬下的性命逼他打電話求救,引廉君過來。
副手顯然還是沒有聽話,死撐著和槍火耗,最後廉君等到了大部隊,成功和卦三彙合,槍火知道今天機會已失,於是引爆了zha彈。
“在決定暫時停車的時候,我曾給你的副手打過電話,他當時語氣正常,還表示不用著急,晚一點過來也沒關係。當時他電話掛得很快,我卻沒有注意到這點不對,是我的疏忽。”卦一開口,語帶自責。
老鬼嘴唇顫抖幾下,之後用力抿緊,壓下所有沉痛,說道:“老文這個人心思細,善偽裝和談判,他要是不想讓你聽出和看出不對,你壓根不會發現他語氣上的任何問題,這不怪你,他……他做得對!就算你們沒停車,照常往前行駛,老文肯定也會想辦法給你們提醒,讓你們彆靠近彆墅,如果攔不住,他估計會選擇先一步和槍火的人同歸於儘……他肯定會這麼做的,他肯定會。是我的問題,在發現鬼蜮有內鬼的時候,我就該多小心一點,不讓大家單獨行動,是我的問題。”
廉君看出了他極力壓抑著的情緒崩潰,沉默了一會,還是選擇了現在就轉告給老鬼,副手臨死前拜托他轉告的話。
——沒有背叛,對不起沒有保下兄弟的命。
老鬼臉皮抖了抖,喉結上下滾動,理智終於被這最後一根稻草壓垮,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泣音,轉身麵向副手的屍體,蹲下身埋下頭,肩膀聳動著哭了出來。
L國的五月初,剛好是雨季開始的時候,天氣又熱又悶,遠處烏雲滾動,似乎是又要下雨。暗沉的天空、地獄般的死亡景象、壓抑的哭聲,一切都像是被籠罩上了一層灰蒙蒙的色彩,逼得人眼眶酸痛。
時進看著老鬼哭泣的背影,心裡悶悶地堵得慌,也側頭抹了把臉。
在黑暗裡行走的人,想迎來光明,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天擦黑的時候,彆墅的事情終於都處理完了。
老鬼整理好情緒,帶著人去料理屬下的後事,廉君則帶著自己的人,住進了L國的一處官方建築。
這個住處是官方和L國當地政府協調的結果,槍火行事囂張,在東南地區就是個毒瘤般的存在,現在有人要幫忙收拾槍火,L國官方很樂意給幫手們開點後門,提供一點便利。
這真是一種奇怪的體驗,一群來自彆國的黑社會,住進了L國官方提供的住處,被L國的士兵嚴嚴實實地保護了起來。
所有人安頓好後,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頓沒滋沒味的午餐,然後各自回房休息。
時進在推著廉君回房後,給廉君放了缸熱水,讓他好好泡了個澡,然後自己也快速衝了一下,也不回自己的房間,就留在廉君的房裡,和他一起看外麵漸漸變大的雨。
“接下來咱們要怎麼辦?”時進問。
廉君看著玻璃窗上的雨水痕跡,回道:“把槍火給我們的下馬威還回去。”
時進一愣,側頭看他,問道:“怎麼還?”
轟隆隆。
天上烏雲滾動,悶雷聲不斷。
廉君像是被雷聲拉回了些許神誌,看向時進,表情慢慢放緩,伸手摸了摸時進的臉,不答反問:“累不累,要睡個午覺嗎?”
這個話題轉移得十分生硬,明顯是為了逃避回答問題。
時進握住廉君的手,看著廉君哪怕努力收斂,也仍無法完全遮掩的暗沉眼神,傾身抱住他的肩膀,心裡已然明白,廉君不願意回答他問的問題,是因為問題的答案絕對不會是他想聽的。
暴力組織之間的恩怨糾葛,隻有四個字能夠解決——血債血償。
傍晚的時候,老鬼帶著人回來了,衣服換了一身全黑的,麵色看著比之前更糟糕了幾分,但精神卻反常的好,像是有什麼東西支撐著他一樣,讓他不能軟弱,不能倒下。
知道他回來後,廉君去找他說了一會話。
兩個首領在書房裡單獨呆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之後老鬼推門出來,帶著人冒雨再次離開。廉君後一步跟出來,讓守在外麵的卦一給卦二打了個電話,隻吩咐了一句話:全力配合老鬼。
時進把這一切看在眼裡,沒有多問什麼,推著廉君回了房。
慣例的捏腿之後,時進回自己房間洗了澡,然後又回了廉君房間。
廉君正靠在床頭翻著什麼東西,見時進穿著一身睡衣進來,問道:“怎麼了,落下什麼東西了嗎?”
時進沒有說話,徑直走到床邊,從另一邊掀開被子躺上床,閉上了眼睛。
廉君一頓,放下手裡的資料,側頭看向躺在身邊的時進,伸手想碰他又收回,小聲喚道:“時進?”
時進睜開眼看他,嚴肅說道:“時間不早了,該睡覺了。”
廉君看著他故作嚴肅的表情,突然笑了,把資料放到一邊,順勢躺下側身對著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說道:“謝謝你。”
“搞不明白你在謝什麼……”時進皺眉嘀咕,也側過身和他麵對麵,抬手握住他的手,再次閉上眼睛說道,“不許再說話了,晚安。”
廉君勾唇,傾身靠近他,聽話地沒有說話,胳膊卻動了動,撐起身體,低頭朝著他吻了下去。
時進睫毛抖了抖,抬手抱住他的身體,主動張開嘴唇,加深了這個吻。
兩人的姿勢慢慢從麵對麵變成了一上一下,察覺到時進的主動,廉君的動作稍微有些失控,手摸索著捧住時進的臉,撐起身體懸壓在他身上,放縱了自己的渴望。
“唔。”時進舌尖被咬了一下,忍不住低哼了一聲。
廉君發出一聲低笑,稍微收斂了一下動作,輕輕蹭了蹭他的唇瓣。
時進本來隻是準備過來陪陪廉君,和對方蓋著棉被純聊天,用陪伴當做安慰的,卻沒想到局麵完全不受控製,明明隻是一個簡單的晚安吻而已,卻因為他一點小小的主動,被廉君帶成了這樣激烈的模樣。
被子裡的兩人身體交疊,廉君身上穿的是睡袍,此時已經被蹭亂,衣領歪斜,露出鎖骨和小半胸膛,在燈光下顯得十分誘惑。
時進在親吻間隙看到,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就已經先一步爬上了廉君身體,輕輕撫摸。
廉君呼吸微亂,吻漸漸變了位置,身體邊往下移,手邊往被子裡伸,想去碰時進的身體。
“嘎——”
氣氛正不可控時,一聲壓抑且怪異的鴨叫聲突然在時進腦內響起,時進被本能填滿的大腦瞬間清醒,意識到自己和廉君現在的情況,想起小死的存在,腦子轟一聲炸開,忙縮回亂摸廉君的手,然後捉住了廉君已經伸進被子裡的手,直接抽了出來,說道:“彆。”
曖昧的氣氛瞬間消散。
廉君動作一頓,咬了一口他的耳垂,重新懸起身看他,默默調整了一下呼吸,低頭貼了貼他的嘴唇,之後反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緊扣後倒回床上,把他攏到懷裡安慰地撫摸他的背,說道:“是我太急了,睡吧,晚安。”
時進年輕身體好,反應比廉君大,此時呼吸都還是亂的,身體很熱,心裡卻有點涼,滿心都是生無可戀,在心裡狂戳小死。
小死裝死,最後扛不住被戳動了,語氣卻比時進還要生無可戀,說著說著還自責地哭了:“我本來想忍住的,但我沒忍住……寶貝我對不起你嗚嗚嗚,進進你屏蔽我吧嗚嗚嗚……嘰嘰嘰。”
時進:“……”這都嘰起來了,看來小死之前確實有在很努力的忍,可惜沒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