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洲中結束拍攝時, 時間已經轉到了淩晨一點半。他匆匆換下濕透的衣服, 告彆聚過來想要慶祝他殺青的劇組工作人員, 快步朝著彆墅走去。
稍微知道一點內情的助理見狀忙跟了上去, 邊向他遞毛巾邊說道:“阿中, 這麼晚了,時先生應該已經睡了, 明天再去吧,你在水裡泡了那麼久, 最好儘快洗個熱水澡去去身上的寒氣,頭發也要擦擦, 夜裡起風了,你會著涼的。”
“他還在等我。”容洲中婉拒他的毛巾,頭都沒有回一下, “我沒事,你幫我和王導說一聲, 今天太晚了, 慶祝就不必了, 回頭等大家都有空了我再請大家吃飯。”說完越過守在長橋外的安保人員, 三兩步走上了長橋。
助理還想跟, 卻被安保人員攔了下來,隻能眼睜睜看著容洲中走遠,忍不住頭疼地抓了抓頭發。
“這到底是怎麼了……”這麼久了,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容洲中露出這種過於正經和沉重的表情, 總覺得有點擔心。
“不會出什麼事吧。”他念叨著, 在原地轉圈等了一會,沒等到容洲中出來,認命地轉身朝著劇組的方向走去。
……
走到長橋過半的位置時,容洲中看到了時進。對方歪著頭趴在涼台靠裡處的一張藤桌上,像是睡著了。
居然還在等,傻嗎?
他皺眉這樣想著,緊繃了一整晚的心卻突然踏實了下來,冒出很多類似於“啊,我也是有人等的”“不愧是時進”“時家最傻的孩子估計就是這一個了”……的想法。
腳步不知不覺停下,他站在遠處盯著時進的身影看了一會,突然邁步跑了起來,跑上涼台後又本能地放輕了腳步,慢慢走到時進麵前,看他睡著的臉。
一個大男人趴在滿是零食包裝袋的桌上睡著的畫麵,實在稱不上養眼,但容洲中卻看得很認真。
時進睡著的時候……看上去要比清醒的時候無害太多。他不會再露出各種讓人或牙癢或心酸的表情,也不會再說出那些讓人想打他,卻又想疼他的話,更不會用那種被回憶拖拽住的眼神看過來,擾得人良心不安。
“果然是個麻煩精。”容洲中低語,掃一眼桌上的零食袋子,見全是自己之前送給時進的,側頭抬手揉了把額頭,用力閉了下眼,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小孩子嗎,一下子吃這麼多,不怕撐死。
他放下手,再次朝著時進看去。
坐下之後,他更加清楚地看到了時進半埋在胳膊裡的臉。那是一張和他完全沒有相似之處的臉,也是一張他曾經理所當然地覺得應該是反派角色才會擁有的臉。但可笑的是,真相揭開後,扮演反派的卻好像是他。
弟弟。
他腦中閃過向傲庭那張讓人殘念的嚴肅臉,和黎九崢那張欠扁的死人臉,臉一黑,最後還是把視線落在了睡著後顯得越發乖巧的時進身上。
弟弟啊。
他扯了扯嘴角,突然伸手,捏住時進露在胳膊外的臉頰,慢慢往外拉。
時進唰一下睜開眼,眼神迷茫兩秒後迅速清醒,想也不想就是一個擒拿手抓住了容洲中送到眼前的手腕,用力捏住,反向一擰。
“嗷!”容洲中疼得嚎了出來。
時進被這聲大喊嚇得瞪大了眼,這才真正清醒了過來,坐直身扭頭觀察了一下四周,睡前的記憶漸漸回籠,低頭看向坐在地上正一臉扭曲試圖往回抽手的容洲中,無語兩秒,放開手說道:“你是傻嗎,居然夜襲警察。如果我力道再用大一點,你手腕就廢了。”
“什麼警察,區區一個大一新生……”容洲中邊揉著手腕邊皺著臉反駁。
警察是重點嗎?重點難道不是夜襲?
時進用關愛智障的眼神憐愛他兩秒,彎腰拉住他的手腕,利落地幫他來回掰了一下,然後鬆開手起身,先看了眼滑落在椅子上的毛毯,又看了眼涼台側邊用來擋風的屏風,眼神暖了暖,最後才看向了劇組的方向,小小地伸了個懶腰。
“看來你的戲已經拍完了,幾點了?”他邊伸懶腰邊低頭看容洲中。
容洲中擺了擺自己已經不再疼痛的手腕,看他一眼,發現視角不對,忙斂了表情若無其事狀站起身,凹出一個模特站姿,試圖挽回一點形象,說道:“快淩晨兩點了,其實你可以不用一直等我的,我……”
“你說什麼,淩晨兩點?!”時進用一聲驚呼打斷他的話,想也不想就轉身跑到了主臥室的落地窗前,伸手小心拉開落地窗,探頭進去偷看。
廉君背對著落地窗躺在床上,好像已經睡熟了。
時進大大鬆了口氣,對廉君沒有硬撐著陪他熬夜的行為十分欣慰,剛準備退出房間讓廉君好好休息,一顆腦袋就從後伸了過來。
“你在外麵趴著的時候,他居然能安心地在房間裡睡覺?他怎麼——”
時進表情一變,反手就是一巴掌按到了容洲中湊過來的臉上,轉身把他推出去,小心關上落地窗,警告道:“你說話小聲點,彆把他吵醒了。”
容洲中臉色漆黑:“這麼不關心你的男朋友你要著乾什麼,甩了算了,我給你介紹個更好的。”
“你是不是想挨揍?”時進舉起了拳頭,殺氣騰騰,“廉君就是最好的,比他好看的沒他溫柔,比他溫柔的沒他好看,比他溫柔和好看的沒他聰明,比他溫柔、好看、聰明的沒他那麼喜歡我。還介紹個更好的,我把你介紹給閻王你信不信。”
容洲中見他亮拳頭就覺得身上疼,咬牙切齒說道:“我看你就是被他下蠱了,不識好人心的小兔崽子……”
“嗯?”時進威脅地轉了轉拳頭。
容洲中憋屈閉嘴,被他的“叛逆”氣到了,沒好氣說道:“不是要看電影?你今晚還看不看了,不看我回去睡覺了!”
這話一出,兩人都愣住了。
對了,電影。
容洲中看一眼時進,見他的表情瞬間疏離冷淡了下來,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側頭看著涼台邊的屏風不說話了。
時進也慢慢放下了拳頭,說道:“看吧,早看早解脫。”
容洲中用餘光看著他,嘴唇動了動,想問他要解脫什麼,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隻跟著說道:“行,那就看吧。”
……
兩人繞到客廳那邊,從客廳的陽台門進了彆墅。
時進安排容洲中在沙發上坐下,給他取了毛巾和吹風機,並倒了杯熱飲放到他麵前,說道:“你先吹乾頭發,再喝點熱的暖暖身體,我去廚房拿蛋糕。”
聽到蛋糕兩個字,容洲中手指僵了僵,點頭應了一聲。
時進離開後,容洲中看著麵前的熱飲和茶幾上已經插好電的吹風機,拿起毛巾蓋住自己的臉,長出了口氣。
這可真是漫長的一晚啊……
……
頭發乾了,熱飲空了,容洲中癱在沙發上望著廚房的方向,望得困意都快升起來了,都沒能看到時進的身影從廚房那邊拐出來。
難道是睡死在廚房了?
他皺眉,懷著“今天是不是可以不用看電影了”這種有點僥幸的想法,起身朝著廚房走去。
可惜幸運女神今天並沒有眷顧他,在拐過屋角之後,透過廚房半開的門,他可以清晰看到,時進正戴著一條圍裙站在廚房的小桌前,低頭專心給一個八寸大小的蛋糕抹奶油,動作看上去有模有樣的。
這畫麵太過溫暖和家居,容洲中本能地拿出手機,記錄下了這一刻。
時進聽到聲音抬起頭,見是容洲中過來了,稍微加快了手上的動作,說道:“抱歉,我好像耽擱太久了,已經快好了,拜托你再稍微等一下。”
容洲中回神,收起手機推開門靠過去,湊過去看他手裡那個略顯粗糙的蛋糕,問道:“你做的?”
“嗯。”時進點頭,收起奶油,拿起裝水果的盤子,開始往塗好的奶油上鋪水果。
容洲中看著他略顯著急的動作,問道:“為什麼要親手做?”
時進把切好的草莓小心地在蛋糕邊沿鋪了一圈,頭也不抬地回道:“你下午才來說要在今晚看電影,我琢磨著在外麵訂蛋糕估計會趕不上,就乾脆自己做了。我手藝一般,你彆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