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動刀的人對上他的視線,又笑了,“還沒死心呐,當然是那些私生子啊,你懂的,這就是個普通的私生子害婚生子奪家產的戲碼。”
時進眼裡的亮光慢慢熄滅了:“你騙我……”
“我一個拿錢辦事的,騙你有什麼好處。”動刀的人嗤笑一聲,又抓住了他無力的手,分開他的手指,放到一邊的板凳上,把刀挪了過去,“那我再這樣做,你總信了吧,這可也是雇主要求的。”
時進再次瞪大了眼,通過他的眼睛看著這一幕的兄長們也瞪大了眼。
刀起,然後刀落。
時進甚至痛得連叫喊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癱軟著身體,劇烈喘息,仿佛就要這麼死去。
“先彆死,咱們還得慢慢玩呢。”傷完人之後,領頭人若無其事地撿起他斷掉的手指,說道,“你先躺著,我去給雇主交給差。”
傷人的惡魔走了,地下室再次變得昏暗一片。時進顫抖著,突然低低哭了起來,然後說道:“救我……哥哥,救我……”
小進,小進。
他們喚著時進的名字,想抱抱他,卻毫無辦法。
時進的哭聲漸漸弱了下去,意識慢慢昏沉起來:“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
他們沉默,然後又痛又恨。毀容,斷掉手指,徐潔下單的內容真的在夢境裡全部實現了,他們看著昏迷過去的時進,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殺了徐潔……還有他們自己。
砰!
地下室的門突然被撞開。
昏沉過去的時進被驚醒,本能地顫抖起了身體,覺得自己這次大概就要徹底死了,然後,他看到了英雄。
“小進!”拿著槍的向傲庭大步衝了進來。
時進愣住,然後突然像是又有了力氣一樣,拖著身體朝著向傲庭那邊爬去,探出鮮血淋漓的手,握住了向傲庭伸過來的手掌:“四哥……好疼。”然後放心地暈了過去。
“小進!”向傲庭大驚,在看清時進的樣子後,臉上滿是不敢置信和憤怒,忙開始聯係醫護人員,然後找東西給時進包紮傷口。
看到夢裡這一幕的兄長們,特彆是向傲庭自己,全都愣住了,然後齊齊鬆了口氣——得救了就好,小進終於得救了。差一點,小進就要死在這個地下室了。
夢裡的向傲庭救出了時進,把他安置到醫院,然後聯係了時緯崇,匆匆離開了。夢外的向傲庭看著這一幕幕,突然想起了在時進大一軍訓時,他和時進曾談過的一場話。
當時時進說他做了個夢,夢裡的他拿了遺產,被人綁架,毀了容,斷了手指,疼得快死的時候,是自己衝去救了他,但自己救了他之後卻再沒出現,直接離開了……時進還問他為什麼,為什麼救了人後又離開。
對上了,全都對上了。
向傲庭隻覺得腦子嗡了一下,想起當時時進認真到執拗的表情,說著“如果不是夢呢”的壓抑語氣,和他當時握著自己手掌的力道,一個可怕的猜想閃過腦海,讓他覺得渾身發涼。
如果……不是夢呢?
他還記得時進聽完自己的解釋後,那釋然哭出來的樣子。當時他不懂,還以為時進是眼裡進了沙子……不,他的注意力拉回還在繼續進行的夢境上,看著被推入手術室的時進,心裡又痛又驚。
這一切,真的隻是一場夢嗎?
……
夢境還在繼續,得救了的時進並沒有變得好過多少,毀容和斷指都是無法修補的傷害,他變得十分虛弱,並且出現了嚴重的心理創傷。
然而並沒有人關心他心裡難不難過,夢外的兄長們很快意識到,時進並沒有得救,他隻是從一個折磨肉體的地獄裡,進入了另一個折磨心靈的地獄裡。而折磨時進的人,就是他們。
夢裡,匆匆趕來的時緯崇很快接管了時進的所有事情,他給時進找了最好的醫生,用了最好的藥,然後把一堆文件,送到了剛剛蘇醒的時進麵前。
“幕後凶手是徐天華,他想搶瑞行,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以後瑞行由我接管。”他自顧自說著,甚至都沒關心剛醒的時進痛不痛,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時進瞪大眼看著他,像是覺得自己還在夢裡。
“明天之前必須簽好,我去開會了,你休息吧。”時緯崇放下文件,轉身離開。
時進看著他的背影,在他即將出門前艱難出聲:“為什麼?”
時緯崇停步,回頭看他,然後又避開了他的視線,回道:“因為你拿了太多你不該拿的東西。”
砰,病房門關閉。
時進看著門,表情是麻木的,眼裡卻慢慢積蓄了淚水,喃喃問道:“不該拿……什麼是不該……”
折磨還在繼續,時緯崇走後,容洲中來了,他坐到時進床邊,觀察了一下時進現如今醜陋的樣子,笑了,說道:“你還沒死呢。”
時進還是怔怔的,他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把自己困在一片溫暖的迷霧裡,不願意走出來。
“裝傻?”容洲中嘲諷一笑,又站起了身,居高臨下地說道,“彆自憐自艾了,認清現實吧,大家都在你麵前演戲演累了。”
他說完就走了,還十分沒素質地把病房門摔得很響。
看似完全在發呆,沒有聽容洲中說話的時進突然低下了頭,用缺了手指的手掌捂住自己的臉,擦掉眼淚,忍著疼從枕頭下摸出護士小姐姐好心借給他的手機,撥了費禦景的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費禦景的聲音傳來:“哪位?”
“二哥……”
嘟嘟嘟。
電話直接被掛斷,時進愣住,忙又重新撥了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他意識到什麼,突然急促痛苦地呼吸起來,抿緊唇,又撥了向傲庭的電話。
關機提示音再次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黎九崢的聲音。
“彆試了。”黎九崢站在病房門口,語氣淡淡的,讓人不自覺心口發涼,“小進,你隻剩你自己了,就和我一樣。”
時進瞪大眼看著他,呼吸越來越急促,逼得監聽儀器都發出了警報聲。
黎九崢慢步過來,搶走他的手機直接關掉,然後伸手蓋住了他的眼睛,彎腰在他耳邊說道:“你還不能死在這裡……你隻能死在我的手裡。”
美夢徹底破碎,現實淪為地獄。
夢外的黎九崢看著這一幕,眼睛瞪得大大的,逃避搖頭:“不,不是這樣的,不可以這樣……小進,不是這樣的,我不是這樣的……”
“夠了!”夢外的容洲中也快要瘋了,高喊道,“混蛋,混蛋!”也不知道是在罵這個莫名其妙的夢境混蛋,還是夢裡的自己和兄弟們是混蛋。
時緯崇的大腦已經空白一片,費禦景和向傲庭都痛苦沉默著。
不,就是這樣的,如果沒有時進的努力和靠近,事情真的會變成這樣。他們就是這樣一群冷血的混蛋。
快醒吧,他們祈求著,這個夢境真的夠了。
……
再次被搶救回來後,時進眼裡那抹在向傲庭救他時升起的光亮,徹底熄滅了。他被黎九崢帶回了國內的私人醫院,關進了一間冷冰冰的病房裡。
“為什麼?”他怔怔詢問空氣,眼神空洞無神。
時間的流逝成為了折磨,對夢裡的時進是如此,對夢外的兄長們也是如此。
每天每天,時進都在問為什麼,然而能給他回答的,隻有一個麵目全非,化身惡魔的黎九崢。
“你隻是不該生做我們的弟弟而已。”黎九崢這樣回答,手裡把玩著的手術刀看上去冰冷又鋒利。
時進很怕他,於是漸漸的不再詢問,越來越沉默。
眨眼半年時間過去,時進終於再次見到了除黎九崢以外的兄長——時緯崇來了。
“你病也好了,回去上學吧。”時緯崇這樣說著,皺著眉,不看他的眼睛,“你總歸是我的弟弟,我總不好真把你關一輩子。”
“為什麼?”時進再次這樣問,問完看到時緯崇身後,黎九崢從口袋裡掏出的手術刀,本能地瑟縮了一下,然後低下了頭,露出順從的模樣,說道,“好吧,我去上學。”
夢外的時緯崇等人看著這一幕,看著時進徹底放棄掙紮,服從命運的死寂模樣,突然也有了一種心死的感覺——不該是這樣的,小進不該是這樣的,他明明總是那麼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