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進瞪大眼,抬手捂著額頭,想到什麼,忙扭頭朝著廉君的方向看去。
廉君站在車邊,眼神幽幽地看著容洲中的背影,臉上是大佬式的淡定。
時進:“……”完了,他和三哥,都完了。
……
包餃子的時候,廉君趁著時進不在,突然問了一句:“要喝酒嗎?”
正在埋頭努力乾活的兄長們聞言一頓,然後齊齊看向他,時緯崇作為代表應道:“可以。”
廉君點頭,低頭繼續包餃子。
捧著黎九崢特供版兔子包出來的時進,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愛人和哥哥已經立下了某個邪惡的約定,他美滋滋地走到廉君身邊,把手上的包子展示給他看,說道:“五哥居然學會了做這個,咱們今天多蒸幾個,明早拿來做早餐吧?餡料就用多的餃子餡。”
廉君看著他手裡略顯粗糙的兔子包,應道:“可以,我一會也去幫忙。”保證做得比你五哥好看。
……
晚上,時進睡著後,廉君放輕動作起床,下樓來了客廳。
時家五位兄長已經全部聚在了一起,見他下來,各自開了一瓶桌上的酒。
“你的身體受得住嗎?”時緯崇詢問。
“少喝一點沒問題。”廉君回答,坐到了他們中間。
……
淩晨的時候,時進被尿憋醒,伸手往身邊一摸,空的,驚了,瞌睡立刻消失,坐起身掀開被子看了看,又開了台燈在房裡掃了掃,真的沒看到廉君,忙下了床。
最後,他在客廳的沙發上找到了已經醉倒的廉君,之後,他又分彆在桌邊、地毯上、沙發背麵、廁所門外找到了一、二、三、五這四個同樣醉倒的兄長。
他站在滿地“橫屍”的客廳裡,聞著空氣裡的酒氣,額頭青筋跳動著,想發火都不知道該怎麼發。
“你們……”他長長出了口氣,轉身看著沙發上的廉君,又氣又無奈,“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情況嗎,居然敢喝醉……”
“小進?”向傲庭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時進一愣,扭頭看去。
向傲庭拿著垃圾桶從門外進來,問道:“你怎麼起來了?”
被尿憋醒的,不過這不是重點!
時進一指四周這幾個醉鬼,壓著脾氣問道:“怎麼回事?你們乾什麼了?”
向傲庭跟著掃一眼醉倒的人,有點尷尬,解釋道:“大家一起喝了一杯,結果不小心喝多了……你去接著睡吧,我會照顧他們的。”
“厲害了,居然背著我一起喝酒。”時進點頭,氣到極致居然冷靜了下來,回頭掃一眼醉鬼們,黑著臉說道,“你一個人哪忙得過來,我也一起。”
……
客廳裡實在太亂,時進先和向傲庭一起把大家都搬到了沙發上,然後分批把人往房間裡運。出於私心,時進先讓向傲庭陪他一起,把廉君運回了房。
等時進安頓好廉君下樓時,他意外地發現向傲庭也不見了蹤影。他皺眉找了一圈,最後在廁所裡找到了剛吐完的向傲庭。
“四哥,怎麼連你也……”他真的無奈了,問道,“你們到底是怎麼了?又是打架又是喝酒的。”
向傲庭洗了把臉,透過鏡子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問道:“小進,當初你在軍營時跟我說的那個夢,真的隻是夢嗎?”
夢?
時進疑惑,然後很快記起了他說的是什麼夢,表情不自然了一瞬,側頭若無其事回道:“怎麼突然提起了這個,當然是夢,當時不是跟你說了嗎。”
他的不自在和不願提起那麼明顯,向傲庭哪裡還能不明白。他撐在洗臉台上的雙手忍不住收緊,說道:“你當時說得對,那些夢境裡的事情都是很有可能發生的……小進,替我向夢裡的那個你說一句對不起,四哥做錯了,大錯特錯,在那種情況下,任何事情都不能成為哥哥拋下弟弟的理由。”
救贖來得如此猝不及防,時進愣住,看進向傲庭帶著歉意和各種複雜情緒的眼裡,有點懵地說道:“四哥,你怎麼……”
“去睡吧。”向傲庭又轉身看他,朝他笑了笑,“那些有罪的家夥,就由我收拾吧。”
有罪的家夥。
時進回頭看向客廳裡醉了一片的其他兄長,想起他們今早反常的晚起和失態,還有之後的打架、現在的醉酒,聯係了一下向傲庭的話,陡然意識到什麼,心跳慢慢加快,又轉回來看向向傲庭,接觸到他溫柔愧疚的眼神,喉嚨一緊,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聲音已經衝出了喉嚨:“你……後悔嗎?”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問,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些什麼,也許向傲庭隻是醉了,在胡亂的說一些話,並不是特指什麼,或者在暗示什麼,但是,但是……但是他突然隻是發自靈魂的,想為那絲埋葬著的不甘心找一個答案。
後悔嗎?痛苦嗎?愧疚嗎?最後明白了嗎?
那些他以為再也不會有機會問出口的問題,突然在心口泛濫成災。不管了,就當隻是一個夢吧,他想知道答案。
向傲庭眼眶紅了,迎著他帶著某種期盼的視線,一字一句回道:“後悔了,大家都後悔了,小進,你可以回家了。”
客廳那邊隱約有壓抑的哭泣聲傳來,時進的身體陡然放鬆,眼神空茫了幾秒,突然笑了,他看一眼向傲庭,什麼都沒說,轉身上了樓,路過客廳時,沒有看沙發上躺著的那些醉鬼一眼。
……
這一晚時進做了個夢,夢裡的他依然胖胖的,剛剛參加完時行瑞的葬禮。在走出墓地時,他看到了等候在外麵的五個哥哥。
“該回家了,小進。”站在最前麵的向傲庭朝他伸出了手。
視角突然轉換,他變成了天空,變成了大地,以第三人的視角,看到那個胖胖的自己愣了一下,然後眼睛一點點亮了起來,開心地朝著等候在前方的哥哥們奔去。
意識突然回籠,時進在黑暗裡睜開眼,怔愣良久,突然扯起被子捂住了眼睛——原來他心底最期盼的,其實是這樣一種結局嗎?
身體突然被抱住,緊接著脊背被拍了拍。
他回神,仰頭對上廉君溫柔看過來的眼神,鼻子一酸,伸臂抱緊他,搖了搖頭——不,他不要那個結局,他要遇到廉君,吃再多的苦也沒關係,他要和廉君在一起。
“我做了個噩夢。”他低聲說著,抓緊了廉君的衣服,聲音帶著釋然之後的喜悅,“但我已經決定忘掉它了。”
廉君低應一聲,更緊地抱住他。
……
第二天,時家五位兄長在早餐後提出了告辭,包括黎九崢。
時進意外:“五哥,你不和我一起過年了?”
黎九崢搖頭,壓抑下不舍,說道:“今年我和大哥一起過。”
“啊……”時進看一眼時緯崇,這才想起時緯崇今年也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孤家寡人,理解了黎九崢的決定,笑著上前抱住他,在他耳邊說道,“五哥,你是我見過的最帥的醫生。”
黎九崢愣住。
“嫌棄大哥了就再來找我,我這裡隨時歡迎你。”時進鬆開手,後退一步,又看向了明明是呆在屋內,臉上卻欲蓋彌彰地架著副墨鏡的容洲中,抽了抽嘴角,也上前抱了一下他,“也歡迎你隨時過來,三哥。”
容洲中喉結動了動,扭過了頭,手卻回抱住他拍了拍,說道:“我可不會跟你客氣的。”
之後時進又分彆抱了抱費禦景和時緯崇。
費禦景在時進抱過來時,主動說道:“保持聯係。”
時進抬眼看他,朝他笑了笑,點了點頭。
時緯崇則什麼都沒說,他隻是用力抱住時進,埋頭在他肩膀處停了會,然後克製地鬆開。
時進於是也什麼都沒說,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送大家出門時,時進喊住了向傲庭,說道:“四哥,夢隻是夢而已。”
他說話的聲音並不小,這句話明顯不止是說給向傲庭聽的,已經走到車邊的幾位兄長齊齊停步,卻沒有回頭看過來,隻有被呼喚的向傲庭轉過了身。
“新年快樂。”時進朝向傲庭微笑,然後牽住廉君,轉身進了屋。
哢噠,大門關閉,隔開了兩個世界。
門外的向傲庭在怔愣之後慢慢暖下眉眼,轉身走到車邊,挨個拍了拍兄弟們,第一個上車離開了。其他兄弟陸續回神,回頭看一眼彆墅大門,也各自上了車,開車離開。
門內,時進抱住廉君,笑得傻傻的。
廉君被他感染,也忍不住翹起了嘴角,說道:“我還以為你送他們離開後會有點難過。”
“送這麼一群麻煩的家夥離開,我怎麼可能難過。”時進嫌棄回答,興奮說道,“廉君,我們慶祝吧!”
“慶祝什麼?”廉君笑著詢問。
時進仰頭望了望天花板,笑得越發傻了,靠到他肩膀上,彎著眼睛說道:“慶祝……我昨晚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禮物。”
這個世界有著自己的意識,他有一種感覺,那個意識其實一直在看著他、幫助他、寵著他,而且,馬上就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