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女人是顧遲溪。
她臉像冷玉,皮膚在燈光下有一種瑩潤透亮感,卻好似沒有溫度。高挺鼻子,微抿薄唇,清晰分明下顎線,無不透出一股冷冰冰氣場。
隻是靜坐在那裡,就難以令人忽略。
她視線落在溫檸身上,深沉如潭水黑眸裡融入了一點柔和,片刻後,她看向彆處,眼底又凝成了一片冰,漠然沉靜。
溫檸怔愣著,腦海裡炸開大片大片空白,忽然生出一絲奇異、仿佛在做夢感覺。
周圍人和聲音飄遠了,偌大空間裡隻有她和那個人……
那時候溫檸七歲,顧遲溪十歲,兩人是鄰居,互相住隔壁。溫檸自小調皮,隔三差五總要惹出些小事,爸媽都頭疼,認識顧遲溪後才有所收斂。
顧遲溪那會兒冷冰冰,誰都不愛搭理,唯獨對溫檸格外有耐心,容得她撒歡鬨騰,表麵上不苟言笑,心裡彆提有多護短。
幼時心思單純,不懂太多彎彎繞繞,彼此隻覺得對方是自己好朋友。後來長大了,漸漸產生了一些朦朧情愫。
二十歲生日那天,溫檸向顧遲溪表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後來,顧遲溪不辭而彆,杳無音訊。
到現在,七年了。
昨天顧遲溪親口說,這幾年在國外讀書,不方便聯係國內朋友,而如今回來是因為父親去世了,家裡有重要事情要處理。
僅此一句輕飄飄說辭而已。
……
溫檸回過神,心跳陡然飛快,她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耳邊竊竊私語逐漸消失,整個會議廳鴉雀無聲。
隨後領導開始講話。
溫檸低著頭,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不知不覺就坐到了會議結束。
所有人陸續離開了,空蕩蕩會議廳裡隻剩下她自己,她靠在椅子上出神。一陣清脆高跟鞋聲由遠及近,朝這邊來。
“請問是溫機長嗎?”一個穿職業裝女人站在她麵前,笑容可掬。
溫檸點頭。
“我是顧總助理譚佳,顧總想請你去她辦公室一趟,不知道你現在是否有空呢?”對方笑吟吟道,這話說得十分客氣,好像她才是老板。
聽到陌生稱謂,溫檸心頭微震,立刻便反應過來,笑了笑:“如果我沒空怎麼辦?”
譚佳頷首道:“好,我會如實向顧總轉達。”說完欲轉身。
“等一下,”溫檸站起來,“我又有空了。麻煩譚助理帶路。”
譚佳:“……”
難怪顧總要她跟溫機長說話時候客氣一點。
果然脾氣古怪。
兩人出了會議廳,乘專用電梯上頂層,穿過一道自動感應玻璃門,裡麵是會客區。有個助理模樣小姑娘站在工作台後,見她們來,笑著衝譚佳點了點頭。
走過一條鋪著棕色地毯長廊,兩旁牆壁上掛滿了油畫,儘頭處有四個工位,其中三個是空,辦公室就在後麵。
譚佳隻象征性地敲了敲門,就直接推開,做了一個手勢:“溫機長,請。”
“謝謝。”溫檸微笑,麵色從容地走進去。
辦公室很大,四麵落地窗使得光線通透明亮,視野極好,冷白色調風格,簡潔淡雅,靠沙發窗邊擺放著一架施坦威三角鋼琴。
女人坐在辦公桌後,正專注地看著平板電腦,她秀眉低目,膚白似玉,長睫如蟬翼般顫動著,寡淡眼眸裡沒有絲毫情緒,像一尊冰冷雕塑。
當她抬了視線,看到門邊人,眼底忽然起了一絲波瀾,冷硬嘴角變得柔和,微微往上翹。
“坐。”顧遲溪指了指沙發。
溫檸目光凝了幾秒,收回來,她走到沙發邊坐下,漫不經心地問:“顧總找我有什麼事嗎?”
顧遲溪起身動作一僵,沒說話,繞過了辦公桌,倒了一杯自己親手煮藍莓果茶,放到溫檸麵前,挨著她坐下。
“謝謝顧總。”溫檸端著杯子起身,挪到了旁邊單人沙發上。
顧遲溪皺眉,輕聲說:“私下不用這麼喊我。”
杯子裡散出清甜藍莓果香,溫檸低垂眼眸裡映出一片微紫色波紋,她沒喝,也沒接話,忽然抬頭笑:“顧總,我比較喜歡喝水。”
“好。”
顧遲溪起身給她倒了杯白開水。
溫檸一挑眉,又拿起藍莓果茶,“算了,還是喝這個。”說著抿了一小口,“味道一般。”
隨口點評,一舉一動都顯得有幾分刻意。顧遲溪靜靜地望著她,眼裡柔光愈濃烈,隻是克製得很好,沒在臉上表露出來。
“你小時候很喜歡喝。”她說。
溫檸捧著杯子手一顫,斂下了眼皮,哂道:“是啊,不過現在沒那麼喜歡了。”她自顧自地笑,“人是會變。”
室內突然安靜。
陽光影子投進來,有一半落在顧遲溪身上,她視線半垂,右手輕輕摸著左手食指上十字架戒指,金銅色,不太顯眼。
茶幾上有一本英文版《聖經》,沙發背景牆上掛著一幅耶穌受難圖。
“公司是我父親所有財產中一小部分。”顧遲溪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抬眸看向溫檸。
“上個月他去世了。”
這是在解釋。
溫檸一怔,像是在思索什麼,“你爸是顧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