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檸父母都是八零年代大學生,文憑在當時含金量挺高。夫妻倆白手起家做外貿生意,拚下了一點家業,早早過上衣食無憂生活。
印象中,溫爸斯文儒雅,溫媽精明乾練,兩人脾氣都很好,待人熱情周到。顧遲溪曾經很羨慕溫檸有那樣一對溫和從容父母,那樣一個簡單純粹家庭。
08年以前,日子過得平穩,兩家關係和睦,而08年金融危機之後,溫家受了點影響,開始走下坡路。
那會兒顧遲溪念大二,她爸二婚老婆總來找母女倆麻煩,而溫檸念高二,對家裡事情並不太上心,整天姐姐長姐姐短。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溫家生意保持在穩定狀態,沒再盲目追加投資。
2015年夏天,溫家投資新能源項目遭騙,大量資金被套牢,周轉不濟,又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最後破產了,欠下巨額債務。
夫妻倆變賣各處房產,還上了一部分債,就在某個雨夜走高速回城時,不幸遇上山體滑坡,雙雙身亡。
彼時顧遲溪已經離開有三年之久。
才畢業入職剛滿一年溫檸,遭遇到這突如其來變故,年紀輕輕失去了家庭,背上巨債,生活變成噩夢,每天睜眼閉眼都是還債。
剩下總共兩千多萬要還。
……
看完了調查資料,顧遲溪退出郵箱,把手機塞回包裡,身子無力地往後仰靠著,閉上眼。
停車場燈光冷寂淒清,透過風擋玻璃落在她臉上,投出一片陰影,她睫毛微微顫動,眼角陡然滑落一滴淚,晶瑩,透明。
記得與溫檸重逢那天,她問她,叔叔阿姨在哪裡。那時溫檸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麻木了,隻一句:車禍去世了。
無論她如何追問,溫檸都不肯再說半個字。
也是那一年,國內同婚合法了,她在外看到新聞,一下子就想起溫檸二十歲生日那天小心又羞澀表白,還有很小時候,那句沒被當做回事童言。
最艱難時候,最需要時候,她都不在她身邊。
檸檸怎麼可能不恨她。
眼角流出來淚越來越多,顧遲溪蹙起眉,身子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手指把衣角攥得變了形,張嘴輕輕喘氣。
坐了會兒,她擦掉眼淚,給朋友打了個電話。
“亦然,再幫我查一下,四年前溫家投新能源項目具體信息。”
腦海中浮現起某個人影,略略不安。
.
半個月假期漫長,溫檸不願閒著,每天上午畫稿子下午跑車,偶爾跟何瑜一起吃飯,去健身,不知不覺就到了六月。
芒種過後,天氣越來越悶熱,常有雷陣雨。
上回顧遲溪承諾五月底發工資,到現在卡裡都沒半點動靜,溫檸漸漸又有些焦慮,想再問問,卻不知道要怎麼開口,隻能等。
等著等著,就等來了顧遲溪電話。
“喂?”
“檸檸,是我。”
溫檸正在刷牙,口中含糊不清道:“唔,知道,你說。”
“我要出趟門,想包你車,一天。”電話裡聲音輕細,好像怕打擾到她,“可以嗎?”
溫檸險些聽成“包你”,不小心咽下去一點泡沫,連忙吐掉嘴裡,“你助理呢?司機呢?”
“隻想要你。”
“……”
“包車費兩萬。”
“可以,”她滿口答應,“地址發我。”
掛掉電話,溫檸重新刷了一遍牙,換衣服收拾,出門。
早晨下過雨,空氣清新涼爽,院子裡玫瑰沾著雨水,愈發嬌豔,晶瑩水珠順著根莖滑落到土壤裡,一片泥濘潮|濕。
地址是上回那家五星酒店。
大約半小時後,溫檸車停在了酒店門口,她正欲打電話,看到顧遲溪從側門出來,徑直往這邊走。
簡單白色V領短袖,海軍藍鉛筆褲,裸|色高跟鞋,腕上表換成了金色細帶款,像手鏈。
無論什麼時候見到她,永遠都是清爽乾練樣子。
“先吃早餐。”她坐進車裡,遞過來一個紙袋,裡麵裝著麵包,一瓶奶。
溫檸怔愣,下意識撫了撫肚子,“你怎麼知道我……”話沒說完,接過來,倒也不客氣。
顧遲溪沒說話,隻微笑望著她。
出門匆忙,她穿隨意,頭發披散著,寬肩吊帶小背心勉強遮住肚臍,底下是敞口破洞牛仔短褲,長腿細而白,看著性感慵懶。
麵包是她最喜歡菠蘿黃油包,瓶子裡是她從小愛喝羊奶,都還溫熱,見顧遲溪不著急,她便細嚼慢咽。
“檸檸。”
“?”
“你吃東西樣子好乖。”顧遲溪注視著她,笑容裡蘊含著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