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會兒,雨勢漸小,雷雨雲慢慢地散了。
溫檸立刻與塔台通話,要起飛時刻,“xx地麵,DC5068,廊橋212,地麵準備完畢,申請推出。”
大雨困住了許多要出港飛機,現在塔台正忙著協調,頻率裡充斥著雜音,半晌才有人回複,讓他們原地等待,晚十分鐘再走。
十分鐘後,溫檸又問了一遍。
塔台回複還是等。
又等了大約半小時,塔台依然沒給時刻。
以往這種情況,溫檸是理解,也能夠耐心配合工作,但今天協調了快一個小時,比她們起飛時間晚航班都走了,實在說不過去。
拖時間越久,乘務組壓力就越大,要安撫躁動旅客。
她失去了耐心,質問塔台:“我們是被安排最後一個了嗎?到底什麼時候才有時刻?”
“快了快了,這邊……”
“我再強調一遍,後麵沒有其他航班了,你再拖延,我有理由懷疑你是故意,立刻投訴你。”溫檸沉著臉,語氣冰冷,態度十分強硬。
不發脾氣,當她是軟柿子。
這時客艙內話打了進來,副駕小哥接聽,應了一聲,溫檸向塔台要到了時刻,轉頭問:“怎麼了?”
“乘務長說旅客快把她們吃了,讓您看看能不能廣播安撫一下。”小哥歎氣道。
溫檸搖搖頭:“不用,現在可以走了。”
“呼——”
晚了一個半小時起飛,回到洛城時已經快天黑。
停遠機位,黃白交錯燈光投射進駕駛艙,溫檸正收拾整理資料,不經意瞥見艙門監控,畫麵裡幾個人堵在門口,好像吵架。
她皺眉,解開安全帶站了起來,“小徐,你在這裡,我出去看一下。”
“啊?”
正填寫記錄本副駕小哥茫然地抬起頭。
溫檸把椅子往後推,跨出去,打開了艙門,外麵傳來一陣激烈爭吵聲,刺入耳膜。
“要不是你們晚那麼久起飛,耽誤了我時間,我早就領到錢了!”
“現在倒好,人家過期不候!我去有個屁用!我十萬塊沒了!你賠我啊?!”
一個中年男人氣衝衝地吼著,他身形高大,像堵牆一樣擋在門口,說話間唾沫星子直飛,氣得臉紅脖子粗。
乘務長和二號站在他對麵,不停地賠笑臉解釋,他不依不饒,粗嗓門越來越大,一定要她們賠錢。
“吵什麼?”
溫檸走過去,不動聲色地擋在同事身前。
男人愣了愣,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啐道:“機長是吧?來得正好,你特麼開什麼飛機啊?會不會開啊?其他飛機都走了你還不動窩,故意耍人玩兒呢啊?”
“老子今天要去領錢!十萬塊知道不!就被你們耽擱一下全沒了!你今天必須給我個交代!”
溫檸被濺了滿臉唾沫星子,嫌惡地蹙起眉,卻仍耐著性子道:“這位先生,飛機能否起飛不完全由我們說了算,今天延誤是因為天氣不好,出發機場大暴雨……”
“放屁!”男人厲聲打斷,“雨停了!我都看到旁邊飛機走了!你就是不動,還在這講不是故意?鬼信!”
他情緒越來越激動,手舞足蹈比劃。
二號有點害怕,抿了下唇,瑟縮著往溫檸背後躲,誰料中年男人突然指著她,眼睛一瞪:“你還笑?”
“啊?我沒笑……”姑娘驚慌道。
他怒目圓睜,指著二號鼻子,“我看到你剛才偷笑!笑什麼笑!老子錢沒了還不是怪你們,還笑,我特麼——”憋急了眼,抬手一巴掌就要呼上前。
溫檸眼疾手快地攔住他,用力將人推開。
他一個趔趄撞到艙壁,登時額角青筋暴跳,呸了口唾沫,張牙舞爪地撲過去。溫檸下意識護住同事,額頭被他腕上手表尖銳凸起劃了一下,霎時蔓延開火辣辣刺痛感。
乘務長拉著他一條胳膊,奈何力氣沒他大,根本拉不住,反倒更激怒了他。
“賠老子錢!”男人迎麵揮拳打過去。
溫檸躲避不及,隻覺鼻子猛然一痛,腦子裡天旋地轉,嗡嗡直響,有股溫.熱腥甜液體淌了出來,稀稀落落滴在雪白襯衫上。
“溫機長!”
二號嚇得嗓子破了音,連忙扶住她,三號和四號從後艙跑過來,乘務長衝她們大喊:“報警!”
不是第一次遇到難纏旅客,但動手打人還見了血卻是頭回,兩個姑娘腳步一頓,平常受過專業訓練讓她們迅速反應過來,立刻去報警。
男人聽到報警,不但不怕,反而更加火大,一手揪住溫檸領帶,另一手蠻力掙開乘務長。
溫檸也被激怒了,抬腿踩住他腳,膝蓋狠狠往上一頂,正中要害。
不還手是因為對方是乘客,禮讓三分,可若是欺負到頭上來,觸及了忍耐底線,她也絕不會忍氣吞聲。
男人哀嚎一聲,頓時脫力,捂著襠蹲了下去,一屁股坐到地上。
溫檸緊捏著拳頭,胸口劇烈起伏,她抬手抹了抹鼻子,手背上大片猩紅刺目血,又一股熱流湧上來,源源不斷。
機場警察動作很快,沒兩分鐘便趕了過來,了解完情況,直接將男人帶走。
客艙裡恢複了寂靜。
方才那一絲緊張氛圍還在,幾個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唇微微顫抖,不斷深呼吸,彼此懸在嗓子眼裡心瘋狂跳動,許久才慢慢平靜。
“溫機長……”二號手忙腳亂拿紙巾給溫檸擦血,“你沒事吧?我去叫救護車。”
溫檸用紙巾捂著鼻子,輕輕搖頭,說:“沒事,不用叫救護車,等會兒我自己去醫院看看。”她閉了閉眼,“你們繼續清理客艙,準備下班了。”說完,轉身往駕駛艙去。
……
回到公司,副駕小哥替溫檸去部門交資料,她則開車去醫院。
經過航醫檢查,所幸隻是皮肉傷,沒有傷到骨頭,鼻血很快止住。醫生開了些塗抹藥,叮囑彆沾水,幾天就能好。
溫檸從醫院出來,坐在車裡,打算回天和灣,可是轉念一想明天要飛早班,回去那麼遠,又打消了念頭,轉道去酒店。
入職以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發生得猝不及防,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路邊燈影掠過她臉,忽明忽暗,映著她眼底沉鬱混沌情緒。
到酒店,上了頂層,大廳裡亮著溫馨奶橘色燈光。整層樓空蕩蕩,萬分靜謐。
溫檸像做賊一樣,把箱子抱在懷裡,恰好遮擋住胸前血漬,她貓著腰,輕手輕腳地推開滑門,看到客廳裡空無一人,悄悄鬆了口氣。
幸好,顧遲溪還沒回來。
她進去臥室,放下箱子,迅速解開領帶,脫掉沾了血製服襯衫,捧著睡衣去浴室。
一踏出去,對麵臥室門開了,顧遲溪從裡麵出來。
她披散著長發,穿著薄薄半.透明睡裙,身姿曼.妙。
兩人目光交彙。
“回來了。”
顧遲溪彎起嘴角,笑容倏地僵住,她快步朝溫檸走來,蹙起眉,“你腦門上怎麼回事?”
溫檸垂下眼,抿唇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