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幾年過得怎麼樣啊?”
她仍是看著月亮。
顧遲溪臉色微變,低聲說:“還好。”
溫檸收回目光,喝了一口酒,眯著眼笑:“給我講講在英國的生活吧。”
顧遲溪一怔,“哪方麵?”
“都行。”
“……”
溫檸笑得燦爛,露出一排小白牙。
顧遲溪看著溫檸的眼睛,裡麵好似有流光閃爍,她隱隱能感覺到溫檸為什麼問這些,但對自己來說,卻是恨不得能抹去這七年裡的所有記憶。
但是她說過,要直麵溫檸。
“英國經常下雨,我不是很喜歡那邊的天氣……”顧遲溪垂著眼,聲音低沉,像是一個交代作案過程的罪犯。
那年她二十三歲,在英國讀碩,選的商科,拿到學位後留在當地工作。
一開始她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
母親每天吃喝玩樂,絲毫不關心她,了不起多嘴一句:去你爸這邊的分司唄,乖一點,表現好一點,讓他將來多分你點家產。
國內回不去,家裡的產業碰不到邊,在國外也隻能靠自己。
她考慮過認命。
但是想到這樣就等於任人宰割,她便不甘心。後來,她去了英國本土的大公司,一工作就是五年,從新人爬到管理層。
那時她以為自己永遠回不來,便徹底斷掉了一切念想,忘記過去,忘記溫檸,安心留在當地工作生活。期間的過程痛不欲生,是信仰暫時救了她,但她不算虔誠的信徒,隻想給自己千瘡百孔的心尋個寄托。
沒想到,父親的死為她的生活帶來了希望。
一切罪孽開始於那個男人,一切痛苦也結束於那個男人……
顧遲溪隻說了自己學習方麵的事。
她抬眼看著溫檸。
溫檸眼神迷離,臉好像更紅了,“你和邱亦然是在英國認識的嗎?”
“……嗯。”
“怎麼認識的?”
原來想知道這個。
顧遲溪略感到意外,又像是明白了什麼,恍然一笑,“她們學校辦音樂節,我參加了演出,她看完去後台找我,就這樣認識了。”
“你們關係很好麼?”
“挺好的。”
“哦。”
溫檸低頭看著杯裡的紅酒。
她嫉妒邱亦然。
七年啊……
若是她知道顧遲溪在哪裡,天涯海角都要追過去,可偏偏這人就像蒸發了一樣,沒有給她留下隻言片語,放任她痛苦,絕望。
“檸檸,我跟亦然不是你想的——”
“我想的什麼?”
溫檸沒好氣地打斷了顧遲溪的話,冷眼看著她,“你有幾個朋友關我什麼事?你怎麼那麼會自作多情啊?我告訴你,顧遲溪,我一點也不在乎你,我就當你死了!”
頭很暈,酒勁上來了,雙頰越來越燙,熱.意從額頭蔓延到脖.子根。
壓抑在心底的情緒爆發出來。
眼眶酸澀,溫檸仰頭灌了一大口酒,將淚意憋回去,她盯著桌上的酒瓶,伸手去拿。
刻薄的話語,像無數鋒利的刀子一樣劃過顧遲溪的心,生生劃出一道道血痕,淌出血來,一股劇烈的痛楚湧遍了四肢百骸,她手一抖,險些拿不穩杯子。
見溫檸拿起了酒瓶,她連忙攥住她手腕,“檸檸,不能再喝了。”
“不用你管。”
“……”
顧遲溪無力地鬆開手,溫檸起身下了秋千椅,坐到凳子上,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
苦澀流入喉嚨,衝淡了一點情緒。
“我找你的輔導員,打了你所有同學的電話,一個一個問,然後去了你去過的所有地方,包括我們一起去旅遊過的景點……我以為是我突然表白嚇到了你,沒有辦法再繼續做朋友,所以你才消失,躲起來,讓我找不到你……”
“我爸媽投資被人騙,欠一屁股債,到處賣房賣地,回來高速上出事了……那時候我想,如果你在我身邊就好了,或者,哪怕給我打個電話,讓我聽到你的聲音……”
“我猜,你肯定很討厭我,很惡心我,你把我當妹妹,我居然對你有那種想法。”
溫檸背對著顧遲溪,嗓音沙啞,像是在自言自語。
她喝醉了。
好多話想說,什麼都敢說。
顧遲溪注視著她的背影,口中喃喃:“我怎麼會討厭你,怎麼會惡心你。”
——我歡喜都來不及。
“可你就是消失了。”溫檸哽咽道,起身。
顧遲溪仰視她,嘴唇張張合合,捏著杯子的手不住地顫抖,隨後站起來,將杯子放到桌上,迎麵抱住了她。
“檸檸……”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也不是你心目中那個完美的‘姐姐’,發現我其實那麼不堪,見不得人,你會怎麼辦?”顧遲溪吻著她的耳朵。
話裡飽含深意,忐忑不安。
溫檸顫抖著,腦子裡暈暈乎乎的,沒太明白這話什麼意思,她腳發軟,徹底跌在顧遲溪懷裡,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聲:“姐姐就是姐姐……”
“檸檸?”
“……嗯。”
她的臉很燙,呼吸都是滾.灼的,說話間眯著眼睛笑起來。
顧遲溪知道她喝醉了,無奈輕歎,拉起她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著人進屋,小心翼翼放到床上,轉身去陽台收拾東西。
收拾完,十點半了。
溫檸仰躺著,臉和脖.子泛著大片朦朧綺.豔的粉色,如盛開的桃花,她半睜著眼,似乎沒有要睡覺的意思。
燈一關,室內陷入黑暗。
“關燈乾嘛?”
顧遲溪摸黑躺進被窩,側過身,摟住溫檸的腰,“睡吧。”
她像是捂著一團火。
“我的酒還沒喝完……”溫檸哼哼唧唧道。
呼出的氣很燙,帶著酒味,顧遲溪情不自禁吻.住那片唇,薄薄的,軟|軟的,一時上了癮。
“唔——”
溫檸喉嚨裡溢出嗚.咽,雖然意識很清醒,但肢體沉重遲緩,動一下都很費勁,隻能被動地承.受著這般熱情。
她不知不覺鬆懈,張開了嘴,顧遲溪趁機偷入掠奪。
一簇火苗倏地竄起來。
短促的呼.吸,雜亂的心.跳。關在籠子裡的野獸蠢蠢欲動。
“檸檸……”
“唔。”
“我愛你。”
耳邊嗓音綿綿,溫檸隻覺得自己跌入了沸水裡,浮浮沉沉,接著又像是被放在火架上烤,燥|熱無比。
清醒的意識告訴她,不能再繼續下去,可是手腳都不聽使喚。
夢境反反複複閃過她腦海。
還有那天的瘋狂。
儘是折磨。
顧遲溪支起身爬過她頭頂,拉開了床頭櫃,循著黑暗摸索到一個方形小盒子,拿了出來。
察覺到動作,溫檸知道這人要做什麼,咬著牙艱難地擠出兩個字:“不行……”
話未說完被堵住。
……
夜深月高,屋裡烈火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