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之間突然變得像老婦老妻,過著每天上班下班一起回家吃飯的平淡生活,無論她多晚落地,家裡總有人在等她。雖然想到的時候心裡很暖,但她卻無法安定下來,總覺得一切都是未知的,隨時會消失……
司機等在那,溫檸上了車。
車裡彌漫著清淡的香氣,像水果的甜,聞著讓人身心放鬆,她打了個嗬欠,甩甩頭,從箱子裡翻出《F》看。
離下半年飛行員複訓的日子越來越近,她每天除了飛航班,還要看書複習,回去沾枕頭就能睡著。
如果複訓考核沒有通過,就會被降級,從機長降為副駕駛F4,想恢複機長職級隻能重新按提綱流程考,並且隻有一次機會。再沒考過,這輩子都是副駕駛。
溫檸絲毫不敢懈怠。
“機頭下俯控製,減小迎角,如無法有效減小飛機姿態,按需減小推力……”她把手冊上的內容念出來,像和尚念經。
司機轉頭看了她一眼。
香味似乎有安神的作用,溫檸本身疲倦,看了會兒書更是嗬欠連連,不知不覺,她靠在椅子上睡了過去……
夢裡在飛模擬機。
教員給她設置了“地獄模式”的特情,模擬機晃啊晃,她的腦袋不小心磕到窗玻璃,清醒了,迷迷糊糊睜開眼。
“下雨了……”溫檸耷拉著眼皮,看到玻璃上細密的水珠,“什麼高度?怎麼不開雷達……”
她一邊說一邊右手摸索著。
油門杆呢?
儀表盤呢?
速度這麼慢?要失速了!
忽然,她的手被暖熱的溫度包裹住,耳畔傳來溫柔的嗓音:“睡醒了?”
溫檸茫然地抬起頭,望進一雙含著笑意的眼眸,望見熟悉的臉,她猛然清醒,打量周圍一圈,發現自己在車裡。
“……嗯。”她把手抽出來。
低頭,身上蓋著毛茸茸的毯子,書放在扶手邊。
天已經黑了。
溫檸掀開毯子疊好,把書放回箱子裡,“你什麼時候上來的?”
“快六點。”
顧遲溪看著她眉眼間掩不住的倦色,醒來一臉迷糊的樣子,不由得心疼,“檸檸,我給你取消後麵兩天的任務。”
“彆——”
不待溫檸拒絕,她打斷道:“否則容易疲勞駕駛。”
“……”
溫檸低頭不說話,這幾天的確經常感覺到累,但在飛機上她全程都保持著清醒狀態,這不是能開玩笑的,所以,隻能抓住一切可以休息的時間睡覺。
她考慮許久,點頭道:“也好,準備下個月的複訓。”
顧遲溪寬慰地笑。
外麵的風越刮越大,公路兩旁的樹木葉子被吹得底麵朝天,枝丫搖晃不止。像是要變天。到了天和灣,兩人一同下車,溫檸又忍不住打冷顫。
冷得她突然很想吃暖乎的東西。
“我想吃火鍋。”
顧遲溪才換好拖鞋,聞言,二話不說就要脫掉重新穿鞋,“去哪一家?”
“線上買食材在家煮吧。”溫檸拉住她,“我懶得出去了。”
“好。”
上次在家煮火鍋已經是三月份的事,不知不覺過去了大半年。溫檸莫名有點興奮,選好食材下單後,把許久沒用的電磁爐和鴛鴦湯鍋拿出來,一個擦拭一個洗。
她買了一箱Rio雞尾酒,想喝酒又不想喝醉的時候,是最好選擇,適合給她配火鍋喝。
等食材送到,兩人開始忙活。
顧遲溪分揀食材,裝盤,溫檸裝倒底料,她將整包底料倒進了一半辣鍋,絳紅的料塊沉在清水底,紅油漸漸浮了起來。
“檸檸,底料放太多了。”顧遲溪擔憂道。
從小到大每次吃火鍋,無論在家還是在外,溫檸一定要把底料倒得一乾二淨,覺得自己能吃辣,就越辣越好,可是每次都辣得嗷嗷叫,最後吃不下幾口,隻能先在清湯鍋裡煮熟了食材,再蘸一點辣鍋的湯汁吃
即使如此也辣得夠嗆,食物沒吃飽,灌水灌飽了。
溫檸不以為然道:“沒事,我能吃辣,不辣的火鍋是沒有靈魂的!”
顧遲溪看著辣鍋直皺眉,放下盤子說:“我出去一下。”
“?”
十分鐘後,顧遲溪提著一袋酸梅回來。
鍋裡的水已經煮開,溫檸正倒食材,疑惑問:“你買梅子做什麼?”
她沒說話,幫忙倒食材。
不知是否錯覺,溫檸總覺得她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幾次想問,話到嘴邊又忍住,如果顧遲溪願意說,會主動說的,不需要問。
湯鍋冒著熱騰騰的白煙,吊頂燈光璨若水晶,照得沸騰滾動的紅油像一把火,給這個冷風呼嘯的秋夜添了一絲暖意。
溫檸很快便打了自己的臉。
一整包紅油底料的辣勁上來,整個人著火了,像有無數根針紮在她的唇、舌尖、喉嚨,甚至是胃。她張著嘴,一邊吃一邊呼氣,拚命灌酒。
“嘶,呼,好辣好辣——”
她臉漲得通紅,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一隻手在嘴邊扇風。
顧遲溪拿起一顆酸梅剝開,湊到她唇邊,“吃這個,解辣。”
溫檸將信將疑地張嘴。
薄.軟的唇瓣碰到了她指尖……
酸味在嘴裡融化,瞬間消解了大半辣意,溫檸迫不及待自己又剝了一顆,放進嘴裡,含了幾分鐘,嚼碎咽下去。
“原來酸梅還有這種功效?”她愜意地笑,兩隻腳在桌下扭來扭去。
顧遲溪點頭,默默起身去廚房提來水壺,餘光瞥見桌底下溫檸的拖鞋掉了,她放下壺,彎腰,半跪下去,撿起拖鞋替她穿好。
溫檸:“……”
顧遲溪拎起壺往辣鍋裡倒水,一直到快滿,又用湯勺一下一下舀出來,倒在大盆裡,再重複加水、舀湯,這樣三四次,底料被稀釋了,辣鍋既保留一點辣味,又不至於太辣。
“現在可以吃了。”她淡聲說。
溫檸望著她,輕輕哦了一聲。
兩人誰也沒說話。
……
吃完火鍋,八點多了,溫檸主動收拾碗筷,顧遲溪沒跟她搶,一聲不吭回房間洗澡。
溫檸心裡毛毛的。
她以為顧遲溪有心事,但看起來卻更像是生氣了,一邊洗碗一邊回想今天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或許某句無意中說出來的話,正好傷了那人的心。
風刮得愈厲害,窗戶縫裡發出嗚嗚聲,猶如鬼哭。
溫檸從廚房出來,看了一眼緊閉的客房門,有些猶豫地走過去,快到門口,她又打消了念頭,腳步一轉,上樓。
洗了一個時間很長的澡。
足足四十分鐘。
她站在樓梯上猶豫不決。
去?不去?
主動意味著投降,被動心裡過意不去,溫檸左右為難,在樓梯上站了許久,一咬牙,決定還是主動去。
她回房間拿上《F》,下樓,敲響了客房門。
——篤篤篤
門開了。
顧遲溪的身影出現在門後,疑惑地看著她,“怎麼了?”
沒叫她檸檸!
肯定是生氣了。
溫檸心底驀地發涼,又發虛,佯裝淡定道:“外麵刮大風,我聽到那個聲音害怕,睡不著,在你這裡擠一晚不介意吧?”
顧遲溪微愣,卻什麼也沒說,隻是點頭,側身讓她進去。
“……”
房間裡亮著頂燈,冷白色的光顯得有些淒寂,連空氣都變冷了,溫檸不喜歡,打開了床頭壁燈,溫柔的奶橘色光充盈著整間屋子,她關掉頂燈,毫不客氣地掀開被子坐床上。
翻開書。
顧遲溪依舊沒說話,走回床邊,在她身邊躺下,拉過被子將自己頭以下蓋得嚴嚴實實。
書裡的內容,溫檸半點都沒看進去。
問還是不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終於,她忍不住開口:“你是不是心情不好?”頓了片刻,又問:“生氣了?”
隻有空氣回答她。
身邊人閉著眼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溫檸輕輕拍了拍,沒反應,頓時泄氣。她坐著嗬欠不斷,隨手把書擱在床頭櫃上,關燈躺下。
黑暗中,兩人的呼吸幾乎同頻。
……
翌日,溫檸是在一片潮乎黏|稠的感覺中醒來的。
迷迷糊糊感覺被.窩裡濕|漉漉的,像尿床一樣,她呆望著天花板愣了幾秒,忽然反應過來,一個挺身詐屍般從床上坐起來,掀開被子。
一大灘褐紅的、鮮紅的血跡映入眼簾。
“檸檸……”
這番大幅度動作驚醒了睡在旁邊的顧遲溪。
她微眯著惺忪的眼,撐著身子坐起來,目光順著溫檸的視線望過去,入眼一片刺目的紅,心臟猛縮,霎時睡意全無。
“你——”
顧遲溪驚愕地皺起眉,想說流血,話湧到嘴邊脫口而出:“……你流.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