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就是隔壁那個姐姐。”溫檸望著顧遲溪遠去的背影,說出了實話。
撒一個謊,要用千百個謊言去圓, 圓到最後過不去, 傷的是自家人的感情。她想,紙包不住火, 承認朋友關係比承認妻妻關係來得更容易, 至少對現在的她來說。
以前生怕旁人看出來她們的關係,現在卻為藏著掖著而感到悲哀。
那背影轉過拐角,消失在她視線中……
“真的啊?”徐安若高興得蹦了起來,“是不是有人能罩我了?”
溫檸皺眉:“怎麼就想著這個?”
“有人罩著多好啊, 不怕被欺負,外麵的社會就是這樣,我們老師灌的雞湯都是騙人的。”
“……”
徐安若又看一眼那方向, 摟住溫檸的胳膊,壓低聲音:“我聽到你喊她‘顧總’, 應該是大領導吧?你們這幾年關係還好嗎?之前聽你說她搬走了……”
“她是她,我是我。”溫檸沉聲打斷。
無心的話語刺中她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見她臉色乍變, 徐安若有些摸不著頭腦, 哦了一聲, 訥訥道:“表姐,我這幾天能住你家麼?三號你陪我去江城站麵試好不?”
溫檸一怔, 想到顧遲溪住在家裡,旋即搖頭道:“不方便。”
“可是我一個人準備的話,心裡沒底啊, 表姐~”小姑娘抱著她胳膊撒嬌。
“……”
“表姐最好了~”
“……”
“我保證不給你添亂, 我還會做家務。”
溫檸抿唇思索了會兒說:“好吧。”
近幾天她在準備複訓, 沒有飛行任務,時間大把,她架不住表妹撒嬌,隻能暫時委屈顧遲溪。想著,她拿出手機給顧遲溪發微信。
[我表妹要來家裡住]
[你這幾天先住酒店行嗎]
發出去,似乎覺得不妥,又補了一句:[她知道你以前住我家隔壁,我和她說我們是朋友]
溫檸有些忐忑,像做了虧心事,她猜測顧遲溪能夠明白意思。
兩人沿著小路繼續參觀,一直沒收到回複,參觀完,溫檸帶著表妹往停車場去,開車回家。
……
門口地墊上放著顧遲溪的拖鞋,一樓浴室裡擺著顧遲溪用的洗護品,陽台上還晾著顧遲溪的衣服,家裡每個角落都有那人的痕跡。
溫檸收到了顧遲溪的回複,隻有一個字:好。
忽然有股酸楚湧上來。
莫名的,她好像變成了顧遲溪,知她所想,感她所痛,透過這個簡簡單單的字品嘗到深埋在背後的情緒。
“表姐,你家裡有彆人啊?”徐安若已經在屋裡轉了一圈。
溫檸收起思緒,點頭:“嗯,朋友。”
“是那個姐姐嗎?”
“她偶爾過來住。”
“哦。”
“你這幾天睡我房間吧。”溫檸瞥了眼一樓兩間客房。
小姑娘應了聲好,往廚房走,正要打開冰箱,看見門上貼著兩張寫滿食材的便條,她盯了一會兒,喊:“表姐——”
“怎麼了?”溫檸進來。
徐安若指著便條問:“你高血糖?睡不好麼??”
“不是……”溫檸麵不改色地扯謊,“預防的,注意飲食,你回去可彆跟你媽亂說。”
兩個小梨渦淺淺地陷了下去,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打開冰箱門,拿飲料,“表姐,我媽說你很辛苦,不讓我給你添麻煩的。其實我覺得,以你的條件,嫁一個有錢人完全沒問題,這樣就可以減輕你經濟上的負擔了,不然一個人扛著多累啊。”
溫檸心虛地垂下眼,僵笑兩聲:“有錢人不是傻子。”
“真有傻子,”徐安若拋起飲料,穩穩地接住,“我就想好了,未來的老公必須有錢,先定一個小目標。”
“……”
年輕的小姑娘總是愛做夢。
溫檸笑了笑,沒當回事,兩人坐下來休息了片刻,她打開電腦,給表妹看麵試的流程和經驗。
.
三天準備時間過得很快,江城站初試的前一晚,溫檸帶著表妹提前飛到江城,在酒店住下,第二天去麵試地點,江城航空大學。
大清早便有人開始排隊,按排隊順序交報名表、領號牌,先排先麵,到了上午九點多,現場來了至少有一千人,一眼望去全是穿著白襯衫、黑短裙,頭發盤得油光水滑的年輕小姑娘。
溫檸站在外麵等。
一千多個人裡麵挑選二十個,競爭十分激烈,她看著長長的隊伍,想起五年前招飛麵試的現場,清一色的男生隊伍裡,隻有她一個女生。
她以為自己希望渺茫。
雖然招聘簡章上沒有寫隻招男生,但她還是被同學潑了一盆冷水。
——我要是航空公司我絕對選男的。
——肯定過不了,人家隻是沒寫明,信不信你還沒進門就被轟出來。
後來,兩家航司,她順利通過了第二家的麵試。
就是環亞。
深秋的陽光綿軟無力,有一股蕭瑟的暖意,溫檸在落光了葉子的樹下來回走動,光斑在她身上、臉上遊移,像翕動的魚。
“表姐——”
徐安若踩著高跟鞋跑過來,一把抱住她,“我過了初試!”
意料之中。
“很棒,”溫檸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什麼時候複試?”
“明天上午。”
兩人邊說話邊往外走,打車回酒店。
初試十人一組,進去麵朝考官站成一排微笑十秒,伸出手臂,再繞場走一圈,徐安若那組隻過了她一個人。
小姑娘得意極了。
第二天的複試,先交證件材料,再八人一組依次自我介紹,考官隨機提問,一人抽一個英文段落念出來,還有小組情景模擬,英文筆試。與徐安若同進複試的人,被刷掉了一半。
小姑娘更得意了。
最後的終麵在公司總部進行。
兩姐妹回到洛城,徐安若認為自己穩了,迫不及待出去吃大餐慶祝,她想去歡樂穀玩,放鬆一天,再準備後天的終麵。
溫檸經不住她軟磨硬泡,訂了兩張明天的歡樂穀門票。
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兩人下來,肚子吃得太撐,走路都有些難受,徐安若半個身子吊在溫檸胳膊上,“表姐,終麵還會刷人麼?”
“會。”
“啊?”
溫檸拍了拍她的手背,寬慰道:“放心,刷得不厲害。”
沿著小路走,冷白的燈光照得地上的影子頎長,徐安若遠遠看見院子門口停著一輛銀色跑車,伸手指了下,“哇——”
“這是誰的車啊?”
“……”
溫檸一愣,立刻便明白過來,加快了腳步,果然,房子一樓亮著燈。
朦朦朧朧如柔霧的光。
“家裡有人?”表妹狐疑地看著大門,又看了看那輛車,低眸思索,好像明白了點什麼。
溫檸沒說話,推開了虛掩的院門進去,徐安若緊跟著她,這時半掩的客廳大門被打開,一道清瘦的身影出來,三人迎麵遇上。
氣氛驟然緊張。
這場景似曾相識,隻是站位變了,氛圍和境況卻是一模一樣。
顧遲溪目光掃過表妹,停在溫檸臉上,淡定道;“我來拿點東西。”提了提手中的袋子。
她隻是她的朋友。
一個有家門鑰匙的朋友罷了。
溫檸窺見她眼底淺淡的失落,整個心像是裂了一道口子,隱隱作痛。她佯裝自然地笑了笑,客套問:“吃飯了嗎?”
“嗯。”
“不多坐會兒?”
“不了,”顧遲溪配合她,笑著搖頭,“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