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奈接起,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楊儀的哭嚎聲:“溪溪啊,你不能不管媽媽啊……那個創始人卷錢跑了,要是找了我的麻煩,我就得坐.牢啊……”
“坐.牢不是更好?”顧遲溪冷笑。
最好判個無期,把牢底坐穿。
大抵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楊儀噎了一下,抽著氣道:“你居然講這種話?我是你親媽!你見死不救就算了,沒良心!還落井下石!”
“求我。”
“……”
“求我,我就替你解決。”顧遲溪唇角上揚。
抽氣聲停頓了一下,短暫的沉默,那口氣沉沉地吐出來。她聽到楊儀吸鼻子的聲音,或許還抹了淚,頓時感覺到暢快極了,笑意更深。
楊儀再度開口,聲音小了許多:“溪溪啊,媽錯了,不該凶你,你真的不能不管我啊……求你了……”
“好,”顧遲溪漫不經心道,“我晚點回去。”
她掛掉。
手機被重重地放在桌上。
.
楊儀投資的養生工具被舉報是虛假宣傳,廣告吹得天花亂墜,實際並沒有效果,有些交了智商稅的人買回家給老人用,連夜進了醫院,養生沒養成,險些丟了性命。
事情鬨大後,許多此前被坑的買家紛紛站出來發聲,原來不止一個人遇到同樣的問題,隻是被代理商的話術哄住了,反應不及。
有關部門開始徹查,這個節骨眼上,創始人帶著家當跑了,留下幾個被拉入夥的乾瞪眼。
中藍山莊燈火通明。
楊儀坐在沙發上,頭發淩亂,滿麵淚痕,憔悴得不成樣子,“我可沒做傷天害理的事啊……我隻是投資……早知道當初就該聽你的,唉,媽真是沒有賺錢的命啊,兩百萬就這麼打了水漂了……還有可能去坐.牢……”
“彆嚎了。”顧遲溪不耐煩道。
“……”
“事情已經發生,就要去解決,你在這裡哭喪有什麼用?”
“媽這不是……沒辦法解決麼……”楊儀連忙抱住她的胳膊,揚起笑臉,“我知道我們溪溪最有本事了,肯定能擺平的。”
她含著眼裡的淚因為眼尾上揚的動作而被擠出來,滑落,看著滑稽又虛偽。
顧遲溪心無波瀾,隻當做沒看見,拂掉她的手,“我會解決,但我有條件。”
“你說。”
“從今往後你給我安分點,不許再碰這類東西。”
“行,我保證!”楊儀答應得乾脆,眼淚一抹,長舒了口氣。
顧遲溪懶得再看她一眼,起身欲走,手腕忽然被抓住,一轉頭,望進去楊儀嬉笑討好的眼神,有預感她要說什麼。
“我沒錢。”
“怎……怎麼會呢?”楊儀臉上堆起笑紋,有些尷尬,“媽最近很節儉的,絕對沒有大手大腳,那些過季的衣服啊包啊我都賣掉了,也很久沒逛街……”
“沒錢。”顧遲溪不為所動。
“錢花哪兒了?”
“給了我老婆。”
楊儀一愣:“你——”
“怎麼,有意見?”顧遲溪衝她挑了下眉。
“你給了多少?”
“三千萬。”
楊儀瞪大了眼睛,叫道:“你是豬腦子啊!跟個上不了台麵的東西結婚倒罷了,還給這麼多錢!她就是衝著你的錢來的!對自己親媽摳摳搜搜,對外人大方!到時候把你搬空了都不知道!”
她嗓音尖細,平常小聲說話聽著溫柔嬌媚,一旦大聲,便像厲鬼哭嚎。
顧遲溪平靜地看著她:“溫檸不是外人,是我的合法妻子,我的,就是她的,明白嗎?”
“好你啊……”
楊儀胸.口劇烈起伏,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轉頭張望,抄起手邊的充電線往她身上抽,“胳膊肘往外拐!我打死你這個沒良心的敗家子……”嘴裡罵罵咧咧,青筋暴跳。
顧遲溪伸手一推,輕而易舉就把楊儀撂倒在沙發上,她攥住充電線抽了出來,扔到一邊,冰冷的目光直視她:“你還以為是小時候?”
“……”
楊儀喘著氣打了個哆嗦。
不遠處,年輕的“小狼狗”躲在側門後,舉著手機悄悄拍攝這一幕。待綠圈轉滿,他鬆開手,視頻發了出去。
[楊儀求三小姐替她收拾殘局,問三小姐要錢,侮辱三小姐的妻子,打三小姐。]
一句簡短的彙報。
微信備注是“老板”。
很快,“老板”回複:[沒關係,三小姐自己能解決。最近讓楊儀緩一緩,你繼續哄她,讓她百分百信任你,過段時間等我通知再行動。]
[好的。可是萬一牽連到三小姐怎麼辦?]
[我自有分寸。]
……
黑沉的夜晚,市區燈火璀璨。
一輛銀色跑車悠然行駛在公路上,穿過了人流密集地,顧遲溪伸手打開音樂,放了一首《漩渦》。
窗外的景物勻速向後倒退,斑斕的燈光如遊魚從她臉上掠過,前方路口,直行是航空港區,右拐是天和灣。她走的直行道,視線卻往右邊飄。
心底掙紮愈激烈。
檸檸在家吧……
她很想很想見她。
快到路口,顧遲溪看了眼後視鏡,正欲打轉向燈,發現斜後方的黑色轎車牌號很眼熟——是上次跟蹤她的那輛車。
她腦子一嗡,當即打消了變道去天和灣的念頭,繼續直行。
綠燈,順利通過路口。
離市區越遠,車就越少,寬闊筆直的馬路,兩邊亮著橘黃色的路燈,周遭明顯比方才安靜了許多。
後視鏡裡,黑色轎車依然跟著。
顧遲溪雙手握緊了方向盤,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心跳逐漸加快。
像是冷風鑽進了衣領,一股難言的恐懼湧上心頭,不禁背後發涼。她的掌心滲出了汗,滑溜溜的。
每到一個路口,就拐彎,胡亂走著自己都不太熟悉的路,試圖甩掉後麵的車。圈子兜啊兜,後車像蒼蠅似的緊緊跟著,一直跟上了洛江大橋。
她幾乎要放棄掙紮。
下橋不久,後視鏡裡沒了黑車的蹤影。
顧遲溪緩緩吐出一口氣,因緊張而前傾的身體向後靠住了椅背,雙手卻依然緊握方向盤,她不敢放鬆,小心觀察著周圍。
直到進入酒店地下停車場……
停好車,熄火,她癱軟在座椅上,閉起了眼,胸.口深深地起伏著。密不透風的車內,她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像快要窒息。
冷白的燈光落在臉上,刺穿她的眼皮。她抬起雙手,捂住臉,嘴唇微微顫抖。
上次被跟蹤,她查過了車牌號,很長時間都隻查到車輛是屬於一家租車行的,店麵的幕後老板身份不明,後來沒再遇到,這事便被忘在腦後。當然,另一個原因是,她明白這樣查不到的情況意味著什麼。
背後人的勢力比她大,段位比她高。
像經曆了一場冒險,艱難的旅途中隻有她一人,無處可逃。已經這麼狼狽,留著尊嚴又有什麼用?
靜坐許久,顧遲溪放下了手,拎起包下車,鎖門,朝電梯走去。
一整層空蕩蕩的。
大廳牆壁上的油畫蒙了灰,顯得晦暗,她穿過大廳,推開滑門,摸到牆壁的開關按下去,屋子霎時亮起來。
沙發上的人影嚇了她一跳。
“……檸檸?”
溫檸抬眼,望了她片刻,起身走到她麵前,“我們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