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謙生得高大清俊, 很好辨認,走在他旁邊的那位身材中等,禿頂, 看起來也像個權貴。
溫檸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東元航空的老總於某。
上半年溫檸去了同屆航校畢業的同學聚會,有在東元航空工作的, 邀請她去玩, 正好那幾天東元要接新飛機,過水門儀式,她有幸看到了東元的高層。
老總於某的大禿頭讓她印象深刻。
“!”
溫檸心中一凜, 來不及多想, 悄悄舉起手機拍了張照片, 接著指尖一劃, 錄視頻。
兩人的臉被燈光照得無比清晰,一路談笑, 進了夜總會大門。
環亞與東元是競爭關係,兩家的實力與規模不相上下, 屬於“今天你吃這塊蛋糕,明天我也來搶一口”的類型, 去年公司陷入財務危機, 掉出第一梯隊,東元趁火打劫分走了一部分西南市場。
羅謙身為高管,與競爭對手私下會麵……
溫檸腦海中警鈴大作, 直覺肯定沒好事, 想也沒想就跟了上去。
一進夜總會大門, 就看到穿製服的禮賓迎著羅謙和於某往裡麵走, 點頭哈腰, 畢恭畢敬, 看樣子是熟客。她保持一定距離,佯裝自然地跟在後麵,不料,還沒過前台就被禮賓攔了下來。
“女士,請問您有預約嗎?”禮賓客氣地問。
溫檸懵了兩秒。
但很快,她反應過來,小時候隨爸媽進出過高級夜總會,大多是會員製的,很多時候有預約都不一定能進去,須得是熟客,或者有熟客帶著,達官貴人們的最愛。
沒有預約……
怎麼辦?
眼看著羅謙和於某的背影越來越遠,溫檸捏緊了拳頭,眼中流露出一絲不甘。
想到顧遲溪提起的內鬼,近日公司裡接連發生的糟心事,她猜測八成與羅謙有關,眼下這就抓到了現形,可是照片和視頻最多隻能證明他們有聯係,沒有關鍵證據。
她不甘心。
有人要害顧遲溪……
“溫檸?”
突然被點名,溫檸轉頭,一穿著黑色套裝的女人走過來,驚訝地看著她,笑道:“真是你啊。”
這人好像是——
高中同學!
“……許悅?”溫檸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你在這裡工作?”
旁邊的禮賓小妹頷首:“許經理。”
“去忙吧,”許悅揮了揮手,笑著朝溫檸點頭,“對啊,好幾年了。我就說怎麼這個人越看越像你,還真是,你變化好大,越來越漂亮有氣質了,差點認不出來。”
溫檸習慣了彆人的誇讚,沒放在心上,隻禮貌地笑了笑,“你也是啊,一畢業我們就沒聯係了,上次同學聚會都沒看見你。”
“唉,忙唄。”
高中同班的同學們,大部分家境不錯,個彆一般,許悅是後者,彆人有的出國留學了,有的回去打理家業了,她獨自在外拚搏。上學的時候,她們並不是特彆熟,隻能算有話聊,那會兒溫檸眼裡心裡都是顧遲溪,沒有其他人的位置。
溫檸與她寒暄了一陣,視線不斷瞟向羅謙的背影。
“你是來這邊玩嗎?”許悅問。
“……不是。”溫檸搖了搖頭,眼睜睜看著那兩人消失在拐角處,“許悅,能不能幫我個忙?”
“誒,你說。”
“我來捉奸的,剛才看到我表姐夫過來了,你是不知道,他天天在外麵找女人,你是不知道,我表姐好慘好慘啊……”溫檸壓低了聲音,劈裡啪啦說了一大堆家長裡短。
許悅聽得直皺眉:“太慘了吧。”
“是啊,我就想看看他又搞什麼幺蛾子,唉,這不是沒預約麼……要不你幫我看看他點了什麼服務,再給我弄身服務員的衣服,我混進去看看?”溫檸用懇求的目光看著她。
“可是這些屬於客人的**,我們有職業原則……”
“十萬塊。”
許悅一驚,為難道:“這裡的客人非富即貴,得罪不起啊。”
“三十萬。”
“……”
“五十萬。”溫檸淡定道,“隻要你願意幫我操作,我保證你什麼事都沒有,錢可以立馬給你,而且我會記在心上,以後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儘管開口。”
許悅深呼吸。
她知道溫檸家很有錢,客人是“權貴”,能跟“權貴”做親戚的,自然也是啊,況且兩人又是同學,幫這個忙既能賺錢又能賺人情,為什麼不呢?
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許悅沒考慮太久,點頭道:“行,你跟我來。”
溫檸暗喜,麵上卻不動聲色,假裝自己是客人,跟在許悅後麵一路進了辦公室。
……
羅謙他們開了一間豪華套房,隻點了個洗浴項目,不像是來玩的。
套房最外麵是一個圓形大洗浴池,裡麵盛滿了蒸騰的熱水,白煙氤氳,左側邊有個小房間,服務員會在裡麵收拾整理洗浴用品,以備隨時添置,可以從室外直接進去。
兩個中年男人換了衣服,渾身隻剩褲|衩,下了水,四個服務員跪在那邊,各自分工,倒藥材、按摩、舀水,秩序井然。
溫檸穿著服務員的衣服躲在小房間裡,聽他們聊天,時不時偷偷朝外看一眼。
羅謙和於某背對著她。
她拿出偷偷帶進來的手機,調成飛行模式,對著兩人的背影拍了一張,又錄了一條十幾秒的視頻。
他們竟然在聊江城基地的事。
小房間離洗浴池很近,但溫檸不確定錄音能錄得清楚,她觀察了一下四周,他們背麵的花台後有個小凹槽,距離更近。如果能把手機放到那裡……
溫檸心裡打鼓,羅謙是認得她的,說不定於某也認識,近距離接觸有暴露的風險,容易打草驚蛇。
可是——
試試總比乾著急強。她深呼吸,決定鋌而走險。
於某身邊那位服務員姐姐的籃子快空了,溫檸立刻從袋子裡撈起一捧藥材,放進新竹籃,端出去。
池子裡升起嫋嫋水汽,輕音樂悠揚舒緩,羅謙和於某相聊甚歡,不時笑幾聲,一副享受的姿態,絲毫沒有注意周圍的情況。
溫檸放慢腳步,緊盯著他們的後腦勺,生怕突然轉過來。隻三四步的距離,她蹲下,換掉那位姐姐身邊的籃子,對方衝她笑了笑,點頭。
她起身,趁沒人注意,飛快把開了錄音功能的手機放進凹槽裡,回到小房間。
“呼——”
心跳到了嗓子眼。
還好。
過了會兒,藥材倒完了,按摩得也差不多了,於某發話不用再服務,溫檸隨其他服務員退了出去……
大約半小時後,兩人穿著浴袍進了隔壁茶室。
等候在隔間的服務員們進去收拾,溫檸趁彆人不注意,悄悄拿了手機,一看,還在錄音中,按了停止,心滿意足地收起來。
收拾完,退出套房,溫檸假模假樣地說要上廁所,進了樓層儘頭的女廁,確認每間都無人,迫不及待打開錄音文件……
果然。
不僅談到了公司江城基地的核心運營計劃,羅謙還以手中掌握的資源和機密為籌碼,向於某投誠,打算跳去東元,然後反挖公司一大塊血肉。
溫檸倒吸一口涼氣,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
外麵傳來腳步聲,她回過神,迅速鑽進隔間裡,聽著腳步進來,到其他隔間,落了鎖,才小心翼翼推開門溜出去。
……
夜裡銀行櫃台不上班,辦不了大額轉賬,溫檸先分彆用微信和支.付寶給許悅轉了一筆“定金”,留了她的卡號,回去繼續轉。
走出夜總會大門,冷風吹亂了溫檸的頭發,臉上被熱氣熏出來的燥意稍稍退了些。她去沃爾瑪買了襪子,匆忙回到酒店,把照片、視頻和錄音文件全部發給了顧遲溪,去洗澡。
像是完成了艱巨的任務,神經一鬆懈,疲憊感鋪天蓋地湧來。
洗澡的時間比平時長了十分鐘。
一出來,手機上十幾條微信消息,四個未接電話,全是顧遲溪的。
[你怎麼弄到這些的?]
[檸檸?]
[你沒事吧?]
[不要嚇我。]
[接電話。]
後麵是語音通話和視頻通話請求,最後是幾條語音,說著說著聲音顫抖起來,語氣慌張,帶上了一點哽咽。
溫檸傻了眼,連忙回撥電話,很快接通了,她迫不及待道:“我剛才在洗澡。”
那邊沉默了一陣,傳來低低的抽氣聲。
“顧遲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