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老婆……鑽……鑽……”
遛鳥大人見到江西糖後,很激動地叫了一會,又自覺丟臉地留下剪不斷的清淚。
“我……沒……沒……沒偷……到……嗚嗚嗚……”
氣氛突然變得尷尬。
幾秒後,第三基地長頗為恨鐵不成鋼地用手拍了拍遛鳥大人的腦袋,歎息了一口氣,苦笑一聲,對著江西糖跟元歸雲說:“抱歉,那麼晚,還來打擾二位……小何吵著一定要過來,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
因為第三基地長出聲,江西糖視線不由地從遛鳥大人身上移到他身上。
突然間,江西糖目光一頓,看著基地長,甚至有些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
他剛來第三基地的那天,基地長隻是半頭銀發,現在隻過去了三四天,他的頭發怎麼全白了?頭頂那塊也禿的更厲害了。
不僅如此,他看著好像一下蒼老了十歲的樣子,疲憊又渾濁的眼眸裡全是紅血絲,渾身散發著**的氣息,似乎一碰,那裝出來的堅硬外殼就會裂開,露出已經搖搖欲墜的內心。
“能進去聊一聊嗎?”
第三基地長說:“一共兩件事,分彆關於你們上交的葉子跟小何的事。”
元歸雲放第三基地長跟遛鳥大人進來了。
第三基地長的衣服都皺巴了,他自己似乎也不在意,進來就牢牢地握住遛鳥大人的手不放,一邊禁錮他,一邊言簡意賅地說事情。
“變異爬山虎的葉子,經過小何沒日沒夜的研究,的確可以做恒溫材料。現在研究進度已經到了提取物質這一步,隻要能提取成功,就能製作5.0版本的防護服,來抵抗極寒,你們的發現有著重大意義,我替所有幸存的人類,謝謝二位。”
第三基地長說完,鞠了一躬,才繼續說:“你們是大功臣,所以你們應有的名聲跟獎勵,在防護服研究成功後,不僅是第三基地,其他基地全部都會準備好的。”
“第三基地給了我們房子住,已經足夠了。至於名聲跟物資,我們都不需要。畢竟就事論事,我們除了猜測爬山虎的葉子會有用,交上來外,什麼也沒做。”
元歸雲語氣淡淡的,神色也很平靜,沒有其他微表情。
第三基地長看不透滴水不漏的元歸雲,視線去看江西糖,結果看到的是神色讚同。
“對,我們什麼也不要。”
江西糖很讚同Daddy的話,這裡隻是考場,他們不屬於這裡,要這些可以救人命的東西乾什麼?
“名聲是何必的,物資留著,發給真正需要的人。”
說到這,江西糖終於明白為啥何必求婚後,總是不見人影,來的都是遛鳥大人了。
原來他一直在研究爬山虎的葉子嗎?
可……可他不是跟人類清除計劃有關,還會研究葉子做出禦寒的防護服,讓幸存的人類能好過些?
江西糖覺得何必這個人的複雜、迷霧程度,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好像了解的他越詳細,產生的困惑也會跟著增多。
第三基地長完全沒想到這兩個人,名利兩樣,是一樣也不感興趣。
他沉默了一下,看著眼巴巴盯著江西糖看的遛鳥大人,背部又彎了一點。
“我沒想到二位年紀那麼小,卻如此胸懷大義,慚愧,慚愧啊……既然如此,有些話,我就直說了——接下來防護服的改造,可能還需要江小少爺的幫忙。”
第三基地長:“說到這,就要說起第二件事情了。我發現遛鳥大人現在出來的頻率比以前高了很多,也不固定了。他好像一旦很久看不見江小少爺,現在就會跑出來,奪走小何對身體的控製權。我試圖讓人看管著他,隻是治標不治本。昨天關了一天,他晚上哭累離開了,今天又跑出來鬨……原本這個時候,小何還在實驗室研究防護服,遛鳥大人突然間跑了出來,哭著喊著要給老婆偷鑽戒……沒人壓製得住他,一切都亂套了。”
江西糖聽到這裡,整個臉都燒紅了,特彆想藏在Daddy身後,躲開第三基地長看過來的目光。
雖然他沒有慫恿遛鳥大人去偷鑽戒,可他偷鑽戒是為了養他。正好所有人都知道,他喊的老婆,是指自己。
隻是誰能想到遛鳥大人口中的偷鑽戒……原來就是大喊大叫,光明正大的偷啊。
第三基地長有求於人,有些話不敢說的太清楚,隻是點到為止,收回來目光,垂眸望著煩惱簡單地隻是沒偷到鑽戒的遛鳥大人:“他總是這樣頻繁出現,嚴重影響了小何的研究……所以,我才把他帶過來,想跟二位商量一下。江小少爺,你能陪在小何身邊,一直等到防護服成功研究出來嗎?小何可以專心的話,我相信最多不會超過五天。”
第三基地長頓了下,抬眸,充滿紅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江西糖,一字一句說:“隻要江小少爺願意,不管提出任何要求、報酬,我都會全力滿足,絕無二話。”
江西糖接收到第三基地長的眼神,居然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因為這個身居高層、管理著偌大第三基地的基地長,此時此刻,卻似乎隻是一個被逼到絕境的的中年男人,他的目光好沉,好重,像冰冷的鐵塊一樣。
“我……”
江西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原本這正好是個機會接近何必,發現何必的秘密。但是為什麼,他說不出話來?
他無法抱著這樣彆有心思的目的,答應第三基地長那麼沉甸甸的目光,欺騙他眸光裡的悲愴。
江西糖甚至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如果是拒絕,第三基地長會當著他的麵落下眼淚。
“……哥……哥哥……”
遛鳥大人突然扭頭望向第三基地長,用乾淨的眼望了他一會,莫名其妙地也留下了清澈的眼淚,爬回了第三基地長身邊,抱住了第三基地長的雙腿,用臟兮兮的手輕輕的拍了拍:“不……不哭……不哭……哥……哥……”
第三基地長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眼睛一酸,幾秒後,他伸出手,試探性的揉了揉遛鳥大人淩亂的頭發,遛鳥大人沒有躲。
自從父親死後,小何就再也沒有叫過他哥了。
他真沒想到,他能從這個一直給他惹事的第二人格遛鳥大人口中,再一次聽見這聲哥。
“……不哭……乖……乖……乖兒……”
遛鳥大人第一次在第三基地長麵前如此乖順,他裸露著上半身,下半身的褲子因為之前的掙紮破了一個大洞,露出了摩擦破皮的膝蓋。
“乖……兒…”
遛鳥大人依舊在拍第三基地長的腿,他的樣子看起來滑稽死了,說的話也滑稽死了,好像在罵人,又好像在占第三基地長的便宜,但可就是那麼普通的幾個字,卻讓第三基地長猛然彆過臉,藏起了那滴落下的熱淚。
“抱歉啊……我的父親生前就叫我……乖兒……讓你們見笑了,小何可能是想起來了我父親,他的恩師,學起來了。”第三基地長冷靜了一分鐘,才重新把頭轉過來,解釋說。
“哥……不哭……老婆……鑽戒……要……偷鑽戒……養……老婆……”
遛鳥大人安靜了沒多久,忽然又鬨了起來。
“彆鬨了,哥知道你要鑽戒,回去就把鑽戒給你,你想給誰就給誰,好嗎?”
聽了剛才那聲哥後,第三基地長對遛鳥大人的態度,一下好了很多,鑽戒都願意給了。
“給……給……老婆……老婆……”
遛鳥大人聽懂了,鬆開了手,身體又試圖靠近江西糖。
“江小少爺,你考慮的怎麼樣?我知道你肯定聽到了關於小何的一些不好的言論,但是我能拿我的性命保證,小何絕對不是流言蜚語中的那個小何,絕對。”
第三基地長的話好像在暗示著什麼。
不是流言蜚語中的何必?他知道流言蜚語中的何必是怎麼樣的嗎?
江西糖緊抿著唇,遲遲給不出答案,一直沉默著。
何必研究防護服,是為了幸存者好。
但是他已經提前答應跟辮辮醬合作了,他無法控製自己心思純良地答應這件事,不去欺騙第三基地長。
江西糖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麼複雜過,左右為難,腦袋都要炸了。
拖到最後,他還是無法作出決定,最後看向了元歸雲,弱弱地地說:“Daddy,你幫我決定吧……”
元歸雲安撫了一會公主,灰眸銳利地看向第三基地長:“基地長,有什麼事情,直接說吧,沒必要再藏著掖著。”
第三基地長跟元歸雲對視,沉默了許久,才開口。
“我知道你們一直沒有出門,所以不知道一件事——突然出現了一個冰係喪屍王。”
“第四基地,在冰係喪屍王的進攻下,三個小時,就被攻破,沒了。”
“下一個淪陷的基地,或許就是第三基地,所以我想快點讓小何製造出5.0版本的防護服,若是基地被攻破,可以給普通人,一個活命的機會,不至於出了基地,好不容易從喪屍嘴裡撿了一條命,結果被極寒活生生的給凍死了。”
“沒有時間了,現在全部希望都在小何身上,真的,沒有時間了。”
第四基地?喪屍圍城?
江西糖對它們很陌生,所以聽的時候,有種暈暈乎乎聽天書的感覺,很像是在聽一個從彆人口中訴說的悲劇故事,距離他很遠很遠。
儘管他能聽懂第三基地長話裡的悲傷,也為此感覺到悲哀,恐懼……有各種各樣的情緒,甚至第三基地長走後,他還為此悶悶不樂,情緒低落,翻來覆去弄到很晚才睡。
可江西糖又覺得自己難過的心被包裹著一層塑料薄膜,無法具體共情。
直到,第二天,他接過宋城遞過來的一封粗糙的道歉信,才真正意識到,一個基地的滅亡,意味著什麼。
那不是距離他很遠的悲劇,而是就發生在他身邊的死亡
宋城說:“這是我在陳鋒房間找到的,是他寫的道歉信草稿。最終成稿應該被他貼身帶走了,沒法給你看了。糖糖,謝謝你能收這張草稿,算是圓了他的遺願吧。”
“陳鋒……他死了?怎麼會?”江西糖看著手裡皺巴巴,字跡歪七扭八的草稿,那滴從昨晚就該落下的眼淚,現在才掉落了下來。
“副隊陪著他,他們一起在第四基地走的,也不算孤獨吧。”
宋城看上去很平靜,隻不過臨走時說的話,透露出他的內心,其實還是不平靜的。
“糖糖,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長大的,陳鋒就屬於沒有這種運氣的人。”
宋城也不知道副隊要帶著陳鋒去搜酒,怎麼沒去淪陷區,而是去了第四基地。
他隻是知道他們死在了第四基地。
而這個消息,還是靠著季無風的關係網,從混沌群體哪裡得知的。
江西糖垂眸看著手中的草稿:
【善良又可愛(劃掉)完美的小少爺;
我錯了,是我不該吼小少爺,其實我當時隻是腦子一熱,說完就後悔了……
認錯要點:對不起,說清楚自己當時的心情,批判自己、最後請求原諒?
……是我太幼稚,老大副隊他們都說的對。
我以後絕對(劃掉)會改掉急脾氣,做個穩重的人(劃掉),做個穩重的男人,引以為戒……
這裡寫誇讚小少爺的話
結尾在告白(劃掉)再次請求原諒……
還有一條,不應該喝酒,對……我會戒酒,再也不耍酒瘋了……不偷副隊的酒(修改多次)我這是第一次偷喝,真的,我發誓再也不這樣做了(好丟臉,還是不寫了,去掉吧)……
求原諒的陳鋒】
“公主,想哭就哭吧,不要憋著。”
元歸雲用指尖輕輕地剝開被公主死死咬住都要見血的下唇,下一秒,把公主環抱在了懷裡。
進了安全的港灣,江西糖的淚水這才逐漸一滴一滴砸落在這張草稿紙上,他緊緊地握著這張紙,聲音帶著哭腔地問:“Daddy……原來一個人兩天不出現,他就可能是死了啊……”
怎麼會這樣?
這個考場一個人的死亡,怎麼會比之前的副本世界,還要隨便,草率?
忽然間就沒了。
死亡跟悲劇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全部一下衝到他麵前,隻告訴他結果。
於是他不知道陳鋒跟副隊到底是怎麼死的,隻能從宋城嘴裡,聽到一句:他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