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沒錯的,都是受到了彆人的蒙蔽。那自己這個罪人的祖父,算是坐蠟了。
聽懂了皇帝的暗示,他隻能先卸下了他的職務。但要想他像自己說的那樣,告老還鄉,那是不可能的。
這樣回去了,他就徹底被釘到了恥辱柱上。日後,史書上記載的就不是他身為兩朝宰相的青名,而是這狗屁的沒教好子孫的糊塗形象了。
他身子可還強健著呢,他還沒完成自己的職業理想。回去後當即裝病,在府中暫時蟄伏了下來。
可,樹欲靜而風不止。
宰相的家風的名聲,還是一下子臭了大街。因為有不少的“有正義感的”路人,當街朗讀呂成業的罪行,還點名是丞相的孫子。
百姓聽後各個咬牙切齒。
聖上對他們一直關愛有加。前段時間的掃黑行動,更是讓百姓狠狠出了一口惡氣。在他們眼中,天都變得晴朗了。
所以,這當然不會是聖上的失誤。一切都是那仗著聖上的信任,屍位素餐的大臣的錯。
連孩子都管教不好,莫不是自己也是那樣的人,同流合汙,充當保護傘了吧!
一直門庭若市的丞相府前,變得門可羅雀。甚至還有人偷偷砸臭雞蛋、潑糞,深刻表達了百姓的痛恨之情。
丞相府中負責采買的仆人,現下出去都不敢說自己是丞相府的人了。不然輕則白眼,重則漲價、被人套麻袋打一頓出氣。
要知道,京城雖說是天子腳下,可葉乞也不是省油的燈。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他連兔子都不如。
說隻是京城不做那事,會被看出是老窩所在。這樣的歪理一說,呂成業也同意了。反正他隻要人和錢,旁的他不關心。
和賤民有什麼好多聊的,用著順手就行。
所以,京城中丟了家人的,哪怕是與葉乞手下的“高端人才”無關的,被流竄的拐子拐走的人、自己出了意外不見的,家屬也算在了他們唯一知道的人販子那裡。
丞相算什麼東西,他府中出了那樣的畜生,他也不是好東西。這些仆人,也算他們倒黴,以前就是趾高氣昂的。
現在,隻要是身強力壯的都做了出氣筒。為了不惹上人命官司,他們出氣時,按著“正義路人”的勸說,也是留了手的。
這下子,成為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丞相也是年紀大了,他真的生病了。
而他不成器的孫子,那個敗壞門庭的家夥,那個罪魁禍首,日子也不好過。
這段日子,身上莫名散發出臭魚、死耗子、臭雞蛋等惡心氣味混合氣味的呂成業,本就心情惡劣到難以想象。
在突然失明了七日後,更是脾氣暴躁的連表麵上的溫和麵皮都撕了下來,狐朋狗友都是避之不及。連狗腿子,都不敢接近這位半瘋的宰相親孫了。
躲在自己的那處院落的呂成業知道自己的罪行敗露後,一頭栽倒地上,不知昏了多久,醒來時身邊空無一人。
最近家中的丫鬟和仆人,被暴露了本性的呂成業打罵是常事,被惡臭熏走,躲得遠遠地,無事再不像以往那樣殷勤。
下人間的消息傳得更是快,知道市井的人們對他們的排斥,是呂成業造成的,更是視他為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
這下更是離他遠遠的,又不是之前呂成業失明的時候,他們不去伺候著會被抓把柄,順理成章的責罰。
呂成業也顧不上那些背主的仆人,恍惚一陣,將自己弄得狼狽。不,他現在就是很狼狽了。
然後他闖入祖父的院子,哭著想讓祖父救他一命。卻被管家溫和的趕出了院子,說他的氣味會衝撞老爺。
連麵都見不上。祖父一直看不上他,可他現在才是真正死了心。又想出府找他的救命稻草,他的太後姑姑。
卻被來抓捕他的人逮個正著。
“啊,放開我!我是太後的親侄子,我是丞相的嫡孫!”
“我要見太後!”
“不、不對,你們是故意的!故意等我出來再抓我,閹狗,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你等著,我會……”
“嗚!嗚嗚!”
“怎麼不早點塞他的嘴。”抓捕的人抱怨一聲,在綁呂成業時故意將他的手臂十分緊的背在背上。
敢罵督主,他怎麼會讓這人好過呢?
呂成業僵了一下,然後他的冷汗一下子疼的冒了出來。
“你是不知道這人有多臭,我都熏蒙了。”有人回答道,抱怨著這個公子哥酸爽的體味,“他身邊的人是怎麼忍受得了的!”
“叫你用有味道的布條塞住鼻子,你不信。兄弟還會騙你不成。就是張嘴時還是很臭。”
“快,分我兩個。我要窒息了。”動作誇張的接過布團,那人一腳踢上呂成業的腿,“啊,不好意思,呂大公子,實在是我熏得腿軟,不小心踢到您了。”
呂成業差點跪了下去。
“哈哈哈哈。”那幾人一起爆笑起來。
低著頭,呂成業也不再徒勞的發出嗚嗚聲。感受著這幾人對他的羞辱,眼中陰毒的神色簡直要具現的滴水。
知道自己的孫子一出門就被抓走了,老丞相歎了口氣。
他不知道,將消息排除萬難,送到躲在家中的呂成業的耳中後,廠衛的人就料準了今日,呂成業就會自投羅網。
他們早就將丞相府門前的看熱鬨的民眾清走了。
不過,這樣的“體貼”,對於老丞相來說都是差不多。
皇上到底是怎麼想的,一點麵子都不給他留了嗎?
在他的府門口就綁他的孫子。雖然是不在意的那個,卻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好歹的確是他的子孫。
彆人該怎麼想,啊?怎麼想!難不成真的要告老還鄉了?
楚文正是怎麼想的?
他當然不是想一棒子打死他的丞相和丞相的黨羽。隻是,他是個壯年的皇帝了,地位穩固。
他需要的隻是個丞相,一個坐著這個官職的人,而不是手握重權的宰相。處理政務,在他已經得心應手的現在,不需要宰相這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可偏偏,他的丞相是他父皇留給他的大臣。
丞相雖是外戚,卻是個沒有自己兒子的皇後的父親。因而他的家族,要想長盛,隻能依靠他這個被過給皇後的皇子。
不是血親的皇子,自然這種外戚關係是不穩定的。所以,丞相勉強算是避了嫌,有幾分顧命大臣的威風和責任。
再後來,成了太後的前皇後,品信好。雖然是位順風順水的大家小姐,有幾分驕縱,卻是有腦子的。她人生中最不順的就是沒有自己的兒子,但先皇與她算是相敬如賓。
養的久了,對楚文正這個便宜兒子也有了幾分感情。在楚文正剛上位時,就是太後充當溝通的橋梁,甚至偏向養子。
她幫了楚文正很多。
楚文正能成為一個順利接管政權的皇帝,太後和識趣的丞相也是有份功勞的。
顧命大臣一向沒有什麼好下場,楚文正卻是個好手段又心善的。他的明麵上的兩位顧命大臣,不管樂不樂意,現在都已全身而退。
可他的丞相,這位兩朝元老,暗地裡的顧命大臣。卻一直老當益壯。
這樣根基穩固的大樹,怎麼能一直下去呢?他的後代和朋黨已經到了楚文正的底線。
身為皇帝,他要負責的可不是家長裡短,對於有恩的人百般放低底線。他肩負的是整個天下的黎明百姓,是他列祖列宗打下來的楚朝江山!
他的丞相,就算還能待在那個位子上,權勢必須要削減。
看在太後的麵子上,他不會過分的。前提,是丞相要一直那麼識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