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黑暗的森林裡,連月色都很難透進來,少年走起路來卻一點都不顯得跌跌撞撞。秋天的夜晚已經有些寒冷了,在濃密的森林裡,人說話的時候嘴裡都冒著白氣,他隻穿著單薄的布衣,連寒顫都不打一個。
行走在危險的野外,身上沾染血腥本是大忌。少年仗著藝高人膽大,身上撒著一種帶有臭味的驅逐野獸的藥粉,就捏著個牛皮囊袋,不時的在他認為合適的地方撒上幾滴血液。
月上枝頭,少年手上的牛皮囊袋,漸漸的由鼓鼓囊囊變的乾癟起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這個月圓之夜將要過去的時候,少年終於收獲到了三株百香蟲草。三株已是足夠他使用一段時間的了。
於是,他捏碎手上的豆莢,讓裡麵有些成熟的種子可以隨風而去。儘管醫書上記載這些種子不一定會在附近生長,少年還是抱著僥幸的心理,在這處撒下豆莢種子的地方做上了標記。
這樣的深山中,又是大晚上的,怎麼會有人出沒呢?所以少年略微一想,就在原地興衝衝的配置出一份引蟲香。
他已經迫不及待了,想要立刻試試看醫書上百蟲彙聚的大場麵。
隻是好心邀請這些秋冬時節,變得不活躍的蟲子們起來活動老胳膊老腿,起來夜間聚會蹦迪的小少年卻沒有想到,他頭一次舉辦這種不和諧的夜間活動就被人逮住了。
在他興奮的觀察著蟲鼎中的引蟲香引來的一大批毒蟲之時,森林之中卻出現了一批眼冒紅光的非生之物,追隨著這些毒蟲而來。
……
少年還沒有想過,自己會遇上一些自己用毒術對付不了的東西。
為什麼這世上會有隻剩下骨頭都還能動的東西啊!
師父啊,你最孝順、最聰明的徒弟要葬身在這些骨頭架子的嘴裡了。原來小時候你不是嚇唬我,這世上真的是有妖魔鬼怪的!
少年試著撒了些最沒有技術含量的腐蝕毒粉到這些骨架身上,唯有撒到關節處的有幾分功效。可是骨架損失些靈便算得了什麼,它們又不會再次失去性命。
而且,還有著四麵八方而來的骨架在源源不斷的加入,少年的腐蝕毒粉很快就用儘了。這時候後悔沒有好好儲備這種一點美學和技術含量的毒藥也晚了,在少年引頸就戮時,他卻一臉懵逼的被這些活動自如的野獸骨架們夾著往一個方向推去。
完了,這是要被送給真正的妖怪了嗎?
等到達後,少年一看,嘿呀,妖怪還有馬車坐,而且還有著一黑一白的兩頭狼守衛。也是,山間怪談中的狐狸娶親都還有迎親隊伍呢,能控製這些骨頭小弟的想必也是一方大妖,有點排場是正常的。
死於這樣的大妖之口,也不算跌了麵子了。
在他不忍見自己血濺當場閉上雙眼時,馬車說話了。不對,是馬車裡的大妖怪說話了。
“你是誰,來這裡有什麼目的?”一道溫和清朗的男聲響起。
齊若華從馬車前方轉到側方,就看見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少年,濃眉大眼的看上去不像個壞人。可這樣的深夜,又是荒無人煙的山林之中,暴動的蟲群和地上的斑駁毒痕都表明了這小少年的不凡與詭異。
他倒是沒有想到,他這一方能控製死去的骨架,在彆人看來才是真的詭異。
能溝通,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少年急忙開口,竹筒倒豆子般將自己的底細說的一乾二淨。本來也就沒什麼,除了試藥時害死了一些老鼠和兔子,他自認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少年。他還立誌成為最好的醫師呢,在出山到此地的路上也救治過一些人,多少有份功德吧。
“大妖容稟,我叫米露,今年十一。我師父是百醫穀穀主,早年也來過瑤山取過百香蟲草,哦,就是貴寶地有的這種草藥,點燃後可以招來百蟲。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這種草它有主人啊。還有、還有我也不應該在您的地方,讓蟲子兄弟們互相殘殺。我隻是想要一隻毒王,作為練習的對象。我以後可以救很多人的。我還年輕,我還沒找到師父。我、我還不能死啊!嗚嗚嗚……”
想到自己成為天下第一醫師的夢想,還未起航就要隨著生命逝去,米露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咳,小兄弟你彆哭。我們不是妖怪,也不是壞人。百醫穀傳人是吧,我是羽門的齊若華。你應該聽過羽門吧,我師父的師父與百醫穀的顧醫師也有份交情的。”齊若華尷尬的看著這個閉著眼說哭就哭的小孩子,手足無措的回頭看向了木香。
木香這才讓黑王將骨頭架子們移開。
隻是大聲哭泣的小少年不知有沒有聽見,一被放開,不被壓製在身後的手中就灑出一包藥粉來。幸虧白狼反應及時,一陣風讓少年自食其果。
於是,被嚇得要命的小少年如願的暈了過去——也是他的幸運,他身上的毒藥不管有用沒有,之前全撒了,隻剩下一些催眠的藥粉。
今夜可真熱鬨啊。
木香先是一臉懵逼的被年糕的叫喚聲驚醒,剛從馬車裡探出頭來,就被從帳篷中出來的齊若華一臉嚴肅的按回了車廂裡。然後,小書生就一手抽出利劍,一手拿著一把機關弩護在車廂外。
結果抓來的卻是一個小毛孩,又愛哭又狡猾,還將他們當成了妖怪。
現在暈過去了,未免這小家夥生病,木香分出一床被子蓋在他的身上,然後讓黑王用一個大骨架將他用那床被子裹好,再卡在地上。
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吧。他們還可以繼續睡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