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坐立不安的張遠的解釋中,木香明白了他的來意。
天橋山脈——黃州最險峻的山脈,更是橫貫半個黃州的大山脈,黃州人大多能看見這條山脈,因為大家不是居住在天橋山脈上或就是在附近。
要不是天橋山脈還不是高到讓人難以翻越,黃州都要分成兩個州域了,大山的那邊是什麼,怕也要成為當地人心中的謎題。
就算這樣,黃州人說自己家的時候,還是會習慣性的說是在北黃州或南黃州。
要說天橋山脈的名字來源,並不是說它那裡有大自然鬼斧神工或先人辛苦建造的橋梁,而是指——眾人公認的唯有仙人下凡,才能建造出讓這條山脈相連的道路。
就這樣,道路還得是建在半空的橋梁才行。唯有建在半空之中才能保證排除一些無法解決的地勢。
儘管有著祖祖輩輩的努力,不斷的開鑿山體、修建道路。在通行不便的情況下,黃州的商業一直發展緩慢。
黃州說是楚朝的兵庫,可大家並不是從一開始就隻願意過這樣鍛煉身體的生活的,尤其是還有著楚朝彆處的過路人的對比。見識了彆處的繁華,大家都是一樣的人,為什麼不能有那樣的生活呢?
哪怕靠近一點都是好的。自己過不了那樣的生活,或許後輩能過上呢?黃州人也的確按照心中的想法,一代代的這樣努力著,哪怕是遠離故鄉的黃州人也毫不改變這個夢想,這是從小的追求。
在外見識的越多,心中的渴望越強。
從小艱苦的生活環境,加上彆人對黃州的看法,黃州人在外格外的團結、抱團對外。黃州的有為之士越讀書、經曆的越多,越覺得是道路拖累了黃州的發展。
因而黃州人比其他所有州域對於修建道路的熱情都要高,多少在外發財、衣錦還鄉的黃州人回鄉後做慈善、揚名聲,首先選擇的必定是修築新路、維護舊路。
在這樣的大環境中,黃州人聽聞車馬司將要在全楚國修築“跑的極快”的馳道,自然是極為高興。哪怕車馬司說現在還隻能讓軍隊用上,大量的民用還需等待個幾年,黃州人都暢想著以後用馳道運送出他們這裡的特產會是怎樣的壯觀景象。
每次聽聞彆處的商人說起馳道已經在他們的州域發揮了大作用,黃州人都十分興奮。兵部也不是不近人情,運送完自己的軍需後,要是有集體的大單子,還是會順便賺個外快的,這也是經過了朝廷的允許的。
茶館中的說書人時常會順道說些彆處的風土人情、大小新鮮事,在他們的氣氛烘托下,黃州人對馳道能改變他們這裡的生活充滿了希望。
然而,在這一片的希望中,遠在天州的黃州官員還在期待著哪天回鄉後親眼見證一下家鄉的發展,黃州軍卻突然傳來了消息,說是實地考察後,車馬司刪改了黃州本應有的大量馳道!
這怎麼能行。
要趕在車馬司的人回去定下、錄入施工檔案前,得到轉機才可以。
這個消息一得到,黃州軍便派人火速前來,恨不得飛過來將消息傳達到京城之中的黃州官員手中。最後依靠關係,得到了僅次於朝廷軍情大事的速度,跑死了九匹馬。
傳信的兩個士兵要不是年輕氣壯,又有著同伴的陪伴也險些丟了命。這樣才趕在車馬司實地勘探的人手前回來得到的。
木香聽後覺得是自己人從中作梗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原定的份額是按照州域麵積計算的,聽張遠的說法,幾乎是縮為了原來的五分之二。這實在不像是給黃州人穿小鞋,這麼大的變動,若不是的確事出有因,車馬司的人是沒有那個膽子的,謊報軍情也是一項可以殺頭的大罪。
問起張遠這個黃州本地人,他猶豫良久才眼一閉心一橫的說出了緣由——天橋山脈的存在,讓黃州修築馳道的成本飛躍式增加。地勢如此,有一些原定的馳道路線實地勘探後判定為不可施工。
“除非會飛,不然拿樹藤蕩都蕩不過去,更彆提在那裡修建馳道了。下方就是滔滔大江、奇石嶙峋,還有著毒瘴。”
張遠說後,也是頹廢的臉色灰暗。親口說出支持否決的話語,甚至比被灌醉的車馬司人員說出的還要多個不是本地人都不知道的毒瘴,他心中一片絕望。
可他也知道,要是不說清楚,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冤死在那些地方。他隻是不甘心……
“……那些地方不行,一定還有其他地方可以的!拜托、不要縮減……”
看著眼前這個一心為了自己家鄉和子孫後代的黃州人,木香沉吟了會兒,也沒有直接答應下來。她側頭看了看沉默不語的關明雪,小姑娘不知什麼時候偏過頭欣賞著宮裡給的一盆反季牡丹,看上去不是很關心,可她手中被揉爛的一片葉子……
明雪沒有當麵求她,幫著外人讓她答應下來麻煩的事情。可她還是很關心從小長大的黃州的吧,她的父親當初為了黃州的安定流汗又流血,她的母親金尊玉貴,跟著丈夫在黃州一起煎熬。
黃州,是她父母感情的見證者。加上明雪從小喜歡武藝、熟讀兵書,這不僅是喜歡,還有著從父母那裡熏陶到的家國情懷、希望楚朝變得更繁榮安定。
於公於私,木香想著,好像都沒有讓彆人失望的理由啊。
“張主事,你先回去吧。等我車馬司的人回來後,我會認真和大家商討一下的。你們黃州的意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木香認真的說道。
張遠不覺得這是有轉機的意思,他這時候十分後悔自己浪費了黃州軍給與的機會,這都是他的錯,要是他不緊張、一時頭腦發熱就跑來就好了。若是能再與其他人商量一下就好了,要是自己剛剛不那麼誠實的將缺點說出口就好了……
他雖然已經步入中年了,可以前的底子還在,就算在京城也時常鍛煉,看上去本來是個很精神的壯年男子。可這下心中失去指望,精氣神一泄,就感覺身上以往的暗傷都開始發作,在這料峭的春風中提醒著身體它們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