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騫低笑,轉移話題,“明天中午上天榭舍跟你奶奶吃飯好不好?”
尤妍點頭。
她目光一邊追隨著從眼前走過的模特,一邊說,“那就明晚去你們家吧,不過……”
“不過什麼?”
尤妍有點緊張,“你們家……你們家的人好說話嗎?”那天見了他父母,但是也隻是和他媽媽聊了幾句工作,他父親她隻打了個招呼。
“就是,你們老宅的長輩,好說話嗎?”她仔細了解,“會不會講話比較官腔,比較正經,比較……門風莊嚴,比較嚴肅……”
席騫失笑。
尤妍真的覺得他們這種大戶人家,這種權貴應該不太好相處,而且她從來沒有和親戚長輩聚在一起過,從小到大隻有爺爺奶奶,他們對她除了溫柔寵愛就沒有其他任何情緒了,所以她驀然間,好像發現了,她不會和長輩相處。
還是這樣有些令人望而生畏的家族。
尤妍盯著眼前的模特,盯著穿在模特身上的秀服,看著自己的繡花,出了神。
這時,耳邊傳來男人的耳語“沒有你說的這種,我父母說話方式你略知道一點了,我父親根本不管我的事,我母親還算隨和,嗯?”
她點點頭。
席騫“至於老宅那邊的長輩,更是沒什麼,最多和你聊聊工作,聊聊生活,都挺溫和客氣的,也挺隨意,就平常人家的模樣,不會有那些端著的態度。”
“真的嗎?”
“嗯,”他肯定地握住她的手,摸了摸,“既然能接受我帶回去了,那基本上就定下來的,所以不會嚇唬你的,放心。”
她淺笑,嚇唬她,她真的覺得被自己嚇唬到了“我就是,沒和那麼多大人相處過,甚至都不知道怎麼相處,所以,你要保證你說的是真的。”
席騫微頓。
模特伴隨著輕音樂一位位從眼前穿過,秀服精美動人,模特也很好看。
不過席騫眼神隻看著身側——坐在午後日光中的人,渾身上下都是暖暖的,那張毫無瑕疵的臉孔上,眼睫一眨一眨地,動人心魄。
她又驚豔得發光,又孤獨得異常明顯,身上再暖都掩藏不掉那種骨子裡隨時就泄露出來的孤獨感。
看著看著,她驀然回頭“我本來也想走一場秀的,但是後來找到合適的模特了,然後我又想著,席總又不在,我走了沒意思啊,就沒走了,早知道你要回來,我就走了。”
席騫悠悠聽著,聽完說“彆走,走一場秀我損失慘重。”
“……”
席騫“我上次就跟你說了,你太秀台上太好看,我恨不得把你打包帶回家藏起來。”
她笑“可是我走秀,可以給我們公司打廣告呢。”
“我這不是,來給你打廣告了嗎?”
“?”
席騫湊近親了她一下。
尤妍“……”
她頓時眼神環視了一圈秀場,想看看有沒有人發現。
表麵上大家都在認真看秀,沒人發現,但是等秀結束,尤妍發現,網上各種群裡都在傳席家大公子與她在sixteen的秀場大秀恩愛,全場下來親親抱抱不停的。
廣告真是打得十足十了。
秀後在覽市休息了一晚,兩人第二天早上才啟程回北市。
到時剛好中午,上天榭舍和奶奶吃午飯。
飯間席騫跟奶奶說,晚上想帶尤妍回家去,老人家滿口答應,說好。
等到吃完,奶奶跟尤妍說“妍妍去我臥室裡,奶奶給你新織了件毛衣,去試試看。”
尤妍心想,怎麼這會兒讓她去試毛衣,不過她也沒說什麼,新衣服還是挺開心的,就進奶奶臥室去找了。
客廳中。
長弧形的落地窗撒下來一大片暖陽鋪滿沙發,滿頭銀發的老人家泡了壺茶放在茶幾上,然後喊席騫坐。
後者在單人沙發坐下,自己接過茶壺倒。
奶奶坐在斜對麵的長沙發上,朝他微笑開口“奶奶對你們是沒什麼意見的,妍妍她喜歡,她喜歡就沒什麼問題。”
席騫放下一杯茶在老人家麵前,微笑。
老人家看了看,說“但是啊,你要帶她回去,要保證以後都對她好啊。”
席騫目光靜靜看著老人。
奶奶“不能欺負她。”
席騫下意識道“不會。”
老人家淺笑,點頭“我把她從一歲,嗷嗷待哺養到現在,二十七年,她很乖的,奶奶很了解她的,但是後麵也不可能再有一個二十七年看著她了,所以啊,”她溫和輕歎,“不能欺負她,要對她好,你想娶她,就要保護她,替我和她爺爺照顧她;欺負她的話,沒人給她撐腰,妍妍沒父母,也沒兄弟姐妹,就一人。”
席騫眼神微動,隨即裡麵漂浮的都是認真“我保證,永遠不會,我會永遠愛她,她不會有需要找您的那一天。”
奶奶欣慰點點頭。
客廳的光線在談話中,微微變弱,高樓的外麵飄起了雪花,老人家看到,又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在家屬院的光景。
“那會兒也是這樣的雪天,她爺爺說,下課回來她就被放在門口,身上都是雪,一張小臉都被凍紅了,抱進屋暖了好久才精神,可把她爺爺給心疼的。”她眼底彌漫著心疼和溫柔,“這麼多年,她也沒怎麼想過她父母的問題,直到那次,你們倆鬨矛盾了吧,她就忽然問我,她父母為什麼不要她。”
席騫微怔,默默回想,是那次她發現他和商衫的聊天記錄,分開那次。
奶奶“所以啊,她這麼多年才問了那麼一次,她那會兒覺得除了爺爺奶奶,再也沒人真心對她好了,覺得有點孤獨,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此前從來沒那麼想過,所以以後不能讓她再有機會想這個問題,不能,知道嗎?”
“我知道,不會,您放心。”席騫想都沒想地就應承。
以前也有過後悔的時候,但是到這一刻,好像真的是,認認真真地後悔了過去那些生活。
要沒有的話,他們早在一起了,也不會有那一次。
奶奶感歎“一直沒有的東西,一直隻有爺爺奶奶對她好,她就不會覺得有什麼失落,她習慣了,但是要是你對她好了後,有天又對她不好了,她會非常失落,會難過;雖然感情這種東西,漫長的餘生裡,也難免有意外,任何人都無法保證,但是啊,奶奶還是希望我的妍妍,她不需要為這些事情難過,那樣她會有雙重的難過,比彆人還多了一重,奶奶不希望。”
席騫定定點頭,開口的語氣無比肯定,“永遠不會有那一天的,她永遠都是我心裡最重要的,除了愛她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
奶奶笑了“好,那奶奶就放心了。”
……
尤妍試了毛衣後,要出去時,在門口的走廊拐角處聽到幾句話,就站停下來。
最後直到談完也沒有出去,等奶奶過來找她。
傍晚從天榭舍離開,要去蘭江灣吃飯。
雪還在下,簌簌地淋得尤妍一身,她踢踏著雪花愉快走在路上。
席騫的車子停在路邊,要走過去開。
走著走著,路燈亮起來了。
冬天的路燈比夏天要早一個鐘,亮起來的時候,一盞一盞的蔓延下去,直至北市大道看不見的儘頭。
尤妍白嫩的手指尖指了指,示意席騫看“燈亮了,好漂亮,燈下的雪超好看。”
席騫看了眼,同一時間把她連人夾著那隻手都給摟入懷裡,他另一隻手上的傘撐到她腦袋上“你勝過雪萬千。”
尤妍瞬間笑了“哦,哦席總好像說過這句話,那會兒說我站在燈下,勝過雪萬千,現在升級了嗎?”
“嗯,升級了。”話落,席騫看看懷裡,“那這兩天,你也給我升級一下。”
“什麼?”
“去登記嗎?”
尤妍腳步一滯,隨即害羞低頭“啊,登,登記啊……”
“嗯,我生日。”
“???”尤妍驚訝,站停下來看他,“你生日?你生日還沒過?幾歲生日啊?”
“……”
“四十?”
“……”
席騫輕笑“五十,想悔婚?”
“……”
尤妍悠悠仰頭望天“我受不了這個歲數,太老了,老公還是年輕點吧,畢竟我才十八。”
他失笑,“那你說我幾歲就幾歲吧,幾歲能配得上十八歲的你。”
“那還是三十四吧。”
他笑得不行,點頭,繼續摟著她走去開車,“那去登記嗎?妍妍。”
“當然,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什麼禮物符合我老公的渣屬性了,隻能拿結婚證來鎮壓。”
“……”
“你願意嗎?”她朝他眨眼,微揚下巴,問,“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哦。”
簌簌飄飛的白雪中,寒冷的空氣裡,席騫看著她含著小傲氣的臉孔,他目光溫熱真摯“願意,無比願意。”
那張小臉立刻綻出笑容,比路燈下金色的光芒還要晃眼。
正文完。
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