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橋生把自己來回檢查了兩遍,確信自己的身體沒有被使用過,也沒有任何被傷害過的痕跡。
他有些惶然地掀起帳簾。
這間大帳被布簾隔成裡外兩間。
此刻,昨夜的那位貴人便坐在外間。
他斜倚在桌邊,一手持卷,一手捧著一杯熱騰騰的香茗,輕輕抿著。
逆著晨曦的光輝,隻看得清一個模糊的身影。
這麼溫柔的一位大人,即使,他要對你做點什麼過分的事,你也不要忤逆他。
墨橋生摸著肩膀上的雪白繃帶,反複在心中叮囑自己。
那種事其實也沒什麼,不會疼很久,比起被砍上兩刀好受多了。想開一點,大家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第一次的時候,能遇到這樣一位心地善良的人,你已經算是很幸運了。
墨橋生強迫自己做好了獻身的準備,走到程千葉身側,跪在她腳邊。
他捧起程千葉衣袍的下擺,想像楚懷館中的那些小倌一樣,親吻客人的衣角,以示祈求貴人垂憐自己之意。
然而他發現自己的脖子僵硬地耿著,始終彎不下去。
他拽著衣角的手輕輕顫抖起來,過度用力,以至於把那精美的布料都拽得皺了起來。
“你在乾什麼呢?”一個溫和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我……”他抬起頭,雙唇顫抖了一下,始終說不出楚懷館中,那些小倌常說的羞恥話語。
我不願意,
對不起,
我真的不願意。
您能不能放過我?
求求您了,放我走。
他在心中拚命的呐喊。
一碗放著紅棗和桂圓的甜粥塞進了他的手中。
“喝吧。喝完就回去。”就好像聽見了內心的呐喊一樣,那個聲音說道。
墨橋生在茫然中喝完了粥,完全不知那粥喝進嘴中是個什麼滋味。
他又渾渾噩噩的走出帳篷,
刺眼的陽光一照,才醒過神來。
他摸著身上那位晉越侯所賜的新衣服和懷中的那瓶傷藥,簡直懷疑自己還在夢中。
墨橋生舔了一下嘴唇,嘗到了一絲的,甜味?
他的整個口腔都殘留著這種甜絲絲的味道。
這是糖吧?傳說中的糖。
我不是在做夢,他對自己說,做夢如何能夢到這樣甜美的事物。
墨橋生回到營地,走回自己那小小隔間的路上,他看見阿鳳的房門沒有閉合,房中的地板上倒著一具衣衫淩亂的軀體。
墨橋生走了進去,把人從地上抱起,放到床上。
他看著那慘不忍睹的身軀,歎了口氣,摸出懷中的藥瓶,用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拔下瓶塞,把瓶中淡黃色的粉末,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撒在阿鳳身上最為嚴重的幾處傷口中。
“哪來的藥?”阿鳳轉過臉來,他那漂亮的單鳳眼腫了一邊, 嘴角裂了,淤青了一大片。
墨橋生沉默了一下,“晉越侯賜的。”
阿鳳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轉過頭去,用後腦勺哼了一聲,“運氣那麼好。阿雲那蠢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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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看到他回來。”
“那個蠢貨。不知還見不見得到。”
阿鳳不再說話。
墨橋生為他簡單處理完傷口,走出門來。
不知道阿雲情形如何,墨橋生知道,阿雲基本還是個孩子,比自己還更為剛直,更加控製不住情緒。
他有些擔心的加快腳步,想儘快回到自己的住所,看一看隔壁那並肩作戰的年輕兄弟是否需要自己的幫助。
此時,兩個奴隸抬著擔架從過道的另一頭走來,擔架上是一具破布覆蓋著的屍體,汙穢的破布下,露出那屍體布滿血跡的雙腿。
這樣的情形,在奴隸營時常司空見慣,墨橋生麻木的錯身通過。
擔架上突然垂下一隻胳膊,那蒼白的手背上蜿蜒著一道猙獰傷疤。
墨橋生猛的頓住,他瞳孔微縮,拽緊拳頭。
那慘白的手臂毫無生機的,從他身側搖晃著交錯而過。
阿雲。
是阿雲。
剛剛過了一夜,那個愛笑的少年就沒了。
昨日,他們五人路過這裡,阿雲笑著說話的聲音似乎在空蕩蕩的過道裡響起,
“不知道主人會賞賜些什麼?有沒有可能是肉啊,我已經很久沒吃過肉了。”
世道是如此不公,一個那麼努力而鮮活的生命,隻因為高高在上的那些貴人們的一點點喜怒,就這麼隨便的葬送了。
墨橋生痛苦地閉上眼睛,他握緊手中那個小小瓷瓶,似乎想從這冰涼的瓶身中汲取出一絲的溫暖,用來填補他心中那巨大而悲涼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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