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太夫人安慰自己道。
她想起女兒小的時候,偷偷養了一隻不知哪兒來的流浪狗,怕被自己發現,小心的藏著掖著。
但宮中的事又有什麼能逃過自己的眼睛呢。那隻狗實在太臟太醜,有失公主的身份。所以雖然女兒哭著求自己,但自己還是毫不留情的命人把那土狗處理了。
又會怎麼樣呢?女兒和自己扭著哭鬨了一陣,不是被自己輕輕鬆鬆便哄回來了嗎?這次也是一樣,女兒還是女兒,不會怎麼樣的。
楊夫人鎮定起來,開口道:“吾兒,此人和那玉妃……”
“母親。先屏退下人吧。”程千葉打斷了她,不待楊太夫人回答,她一甩袖子,喝道,“都滾!”
殿上的女官侍從,低頭垂首,迅速的退出宮門。
程千葉帶來的甲 士,最後走在最後。他們關上殿門,守在殿外。僅餘楊太夫人,程千葉,和躺在地上一時動彈不得的墨橋生。
“吾兒,你聽為娘告知於你。”楊太夫人絮絮叨叨的解釋起來。
程千葉看著她那一開一合的嘴,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眼前這位年過半百,既狠毒,又愚蠢的婦人,是自己這副身軀的母親。
在自己根基不穩,又推行新政的關鍵時刻,她真的很不想和這個女人鬨翻,讓人扣上不孝的大帽子。
我試一下,如果不能真正從心底改變她的想法。那即使是冒著大不韙之罪名,今日我也不打算留著她的性命。省得天天在背後給我做妖。
她一撩開衣擺,跪在了墨橋生身邊。
“娘。”程千葉抬起頭,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其實這些日子,我真的覺得很累,活得很累,裝得也很累。”
程千葉一邊說,一邊認真的觀察著楊太夫人情緒顏色的是否變化。
“母親,你不知道,一開始,我身邊的那些人,不是看不起我,就是想謀害我,沒有一個安著好心。”
“這個人在後麵說我壞話,那個人拿著毒酒想要害我,我整日整夜的戰戰兢兢,天天都怕的睡不著覺。”
對一個思想僵化,脾氣耿直的中年婦女,和她對著乾基本很難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先示之以弱,再動之已情,有時候更容易達成目標。
程千葉本來隻是想演演戲,誰知說著說著,想起自己剛穿越過來的那段日子,自己也來了情緒,眼淚逼一逼也擠了出來,看起來很有那麼回事。
“隻有這個奴隸,我真心喜歡他,每當我壓抑痛苦的時候。有他陪一賠我,我才能放鬆一點,不崩得那麼緊。”
程千葉悄悄抬起頭來,她看著楊太夫人那本來充滿怨恨的情緒顏色,正飛快地轉變成象征著憐憫慈愛痛惜的色彩。
於是她再接再厲,流著淚演一把狠的。
她端起桌上的毒酒,倒了一杯,舉在手中,“若是母親,真的留不下他,那我活著也沒什麼滋味,不若和他同飲此杯,了卻餘生,再不用想那些煩惱之事。”
一個身軀猛地撞了她一下,把那杯酒撞翻在地。
墨橋生撞倒了她手中的酒,和她一起摔在地上。
他緊盯著程千葉,眼中交織著難以言訴的複雜情感,一下下搖頭, “不可,不可以。”
此刻這塊蔚藍色的寶石,如同暴風雨下的海洋,洶湧起伏著強烈的波瀾。一股濃鬱的櫻粉色同那冰川一般的湛藍色來回交織替換,波瀾壯闊。
糟糕,演得太過,把他給忘記掉了。程千葉一時愣住。
那酒杯掉落在地上,滾了一滾,正巧滾到楊太夫人腳邊。
楊太夫人像是被什麼東西燙到了一般,嚇了一跳。她反應過來,一把撿起那個杯子,慌慌張張的看了一下,一把丟進了椅子底下的最角落裡。
“吾兒,吾兒。”楊太夫人撲下地來,一把摟住程千葉,“你怎麼能這樣戳娘的心,你這是要為娘的命啊。”
“我兒心中淒苦,為娘如何能夠不知。”她摸著程千葉的腦袋,淚如雨下,“既然你喜歡這個奴隸,就留著吧。娘再也不為難他了,吾兒千萬彆乾傻事。”
“娘親,汴州是我拿下的第一塊城池,我的根基都在那裡。”程千葉趁熱打鐵,“如果這一次我不能保住汴州,且不說我回國無言麵對公卿,威望會一落千丈。”
程千葉從楊太夫人懷中抬起頭,認真看著她:“娘,你想一想,如果汴州敗了,我們手上就再也沒有直係的軍隊了。”
“這……”楊太夫人愣住,不知道程千葉怎麼突然就把話題轉到新政上來。
“要保住汴州,隻能實施新政。”
“不實施新政,那我們娘兩,就真的成為這些世家貴族的傀儡,再無立足之地了。”
“娘親,你一定要支持我,支持我的新政。”
“好!”楊太夫人站起身來,“明日,我就去找你舅舅,和他分說清楚厲害關係,一定讓我們楊家,站在我兒身後。”
……
程千葉牽著墨橋生,走在回寢殿的路上。
墨橋生行動不便,一步一頓,走得很慢。
“受傷了?嚴重嗎?宣禦醫來給你看看?”程千葉回首問道。
墨橋生伸手扶了一下牆壁,“不妨事,方才掙脫之時,人群中有一位認穴的高手,數次擊中的我肩井穴。使得我手腳麻木,片刻便能恢複如初,主人不必為我勞心。”
“那坐一會吧。”程千葉引著他坐在回廊的欄杆上。
“哪裡疼,我給你揉一揉。”她牽起墨橋生的胳膊,輕輕揉著他的手臂。
“有沒有好一點?”程千葉抬 起頭,笑著問。
墨橋生愣愣的看著她。
“怎麼這樣看我。”程千葉伸手掠了一下他的額發,“今天嚇了一大跳,幸好你沒有出事。”
在她的視線中,墨橋生身上那漂亮的蔚藍色,從底部開始,一層層的櫻粉色,輾轉數息,又變幻成了一片明豔的桃紅色。如同春季裡盛開的桃花一般,風姿卓卓的迎風綻放在藍天之中,清晰而明媚。
墨橋生彆過臉去,舉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眶,剔透的水滴,從他的指縫間流淌下來。
程千葉呆立在他麵前,眼睜睜看著他這一言不發的告白。
她突然就伸出手,掰開墨橋生那隻遮住雙目的手掌。另一手鉗住他的下巴,強迫他轉過臉來。
墨橋生緊閉著眼,鼻尖泛紅,眼睫顫動,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不停的滾落下去。
程千葉看著手中這輕輕顫抖的臉龐,突然就不想再忍了,抬高手中的下巴,她俯下身去,吻上了那雙緊抿著的薄唇。
墨橋生突然感到一個柔軟濕潤之物,觸及了他的雙唇。他的腦袋轟的一聲炸裂開來,世界登時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了,什麼也做不了。
然而那人還不肯放過他,一條遊魚般的丁香小舌,分開他的雙唇,闖入他的世界中來。
他全身戰栗起來,隻能任由那人翻轉他的天地,攪動他的神魂。他感到完全失去了自我,隻能隨著那人的肆意掠奪,於一片歡愉的深淵跟著那緊緊糾纏之舌尖上下沉浮。
“哎呀。”一聲女子的輕呼打斷了他們。
程千葉微喘著氣,停止了這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的吻。露出不悅的神情,回頭看那個沒有眼色的人。
“我不是故意的,你們繼續,繼續。”姚天香一手捂著眼睛,毫無誠意的說。
程千葉不得不放開墨橋生,沒好氣的道:“什麼事?快說!”
“我真的是不得不打斷你們。”姚天香嚴肅起來,“張馥到處找你,汴州告急,沒藏裴真的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了。”
程千葉一行人離去之後,回廊的儘頭悄悄閃出兩個打掃庭院的宮娥。
“看……看到了沒?”
“看到了,看到了。”另一個拚命點頭,“扶著牆,路都走不穩了,主公還不肯放過呢,把人都欺負得哭了。”
“真是可憐。”
“就是,太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