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城二十餘裡地之外乾燥的土地上。
密密麻麻的布著無數黑色的窩棚。
粗大的樹乾組成的柵欄圍出晉軍軍營,軍營之外交錯著猙獰的拒馬和鹿角,營地之內旌旗招揚,進出著奔跑著的騎兵,和整齊劃一走動著的步卒。
晉軍的校尉墨橋生,已經率隊圍困了滑縣半月有餘了,但卻從未發動起真正的攻擊。
初始甘延壽聽聞晉國發兵欲取琪縣,他心中並不驚慌。
琪縣雖然不大,但他在此駐守多年,兵精糧足,城池堅固,民心歸化。
下有衛輝,上有滑縣如左右護翼可為他的側應。
不論這晉軍大將墨橋生攻擊何處,其餘兩地都可隨時接應,成夾擊之勢。
敵軍若潰,追而擊之,必使其多溺於黃河。
敵軍若進,他隻需安居城內,固守不出,城內糧食也足夠全軍半年使用。
他早早安排堅壁清野,敵軍糧草無以為續,隻能不戰而退。
可誰知這個墨橋生,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日之內就迅速拿下了最為不起眼的衛輝。
隨後大軍開到琪縣城下,卻圍而不攻。
每日隻見大量的軍中民夫扛著鋤頭推車,進進出出。
那時甘延壽就知道了墨橋生想乾什麼,這也是他最為害怕的一招。
他心知晉軍必已分兵前去攻打上遊的滑縣。然而被困於城中的他卻是束手無策。
滑縣地勢在琪縣的上遊,又在黃河和衛水的交彙之處。
墨橋生拿下防禦弱小的滑縣,挖通 水渠,掘開河堤。
他甘延壽隻能一日日站在牆頭,被圍困在城牆之內。
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士兵把水渠挖到城牆之下。
眼睜睜的看著黃河之水滾滾而來,水淹全城。
等著他的隻有兩條路,死或是不戰而降。
晉軍不廢一兵一卒,就將要拿下他苦心經營多年的城池。
甘延壽長長的歎息了一聲,不知道主公為什麼去招惹這麼一個強大的對手。
他家世代是韓家的家臣,他自小就效忠於漢陽的主君。但其實在他心底,十分看不上這一任的主君韓全林。那是一位荒淫無道,隻知醉心於聲色犬馬之人。
甘延壽想起了聽到的那個傳聞。
主君看上的那墨橋生的美色,強行折辱不成,竟然荒唐到欲用琪縣交換,交換這樣一個用兵如神的男人,卻隻為收入自己後宮,隻當做床笫之間取樂之物。
那晉國主君晉越侯心中盛怒,擊退犬戎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拜墨橋生為將,發兵一萬,來取琪縣。不就是為了讓他親自一雪前恥嗎?
甘延壽閉上了眼,喚來自己的副官,“懸白旗,開城,乞降。”
洪水退去。
琪縣的城牆之上,換上了晉國軍旗。
墨橋生騎著馬,站在城門之下,他抬起頭看著這座巍峨的古城,城門之上的兩個古樸的大字——琪縣。
他想起那個漆黑而絕望的雨夜。
韓全林醜惡的嘴臉晃動在自己眼前,這個令人惡心的匹夫抬出了這一座巨大的城池,幾乎徹底壓彎了自己的脊梁。
他不敢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價值,可以讓主公選擇卑微又渺小的自己。
他甚至一度屈辱的想要妥協。
如果不是主公,牽住了心如死灰的他。
為什麼主公在那個時候,就能堅定的當著他人的麵,言之鑿鑿的宣布自己比這座城池更有價值。
麵對著那麼多的質疑和詆毀,主公心中也是承擔著壓力的吧。
如今,我真的做到了,兵不血刃,拿下了琪縣。
不隻一座城,十座,百座。
我要讓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墨橋生的價值,不是這區區城池可比。
主公,我可有讓你自豪。
我可能讓你屹立高台,睥睨那些當初詆毀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