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過一場雪, 化雪之時, 城門附近的道路十分難走。
但在鄭州這個有著商都之稱的繁華都城,街道上依舊人來車往,十分熱鬨。
那些挑著柴的樵夫,背著貨架的貨郎,坐著牛車的農婦,穿著甲胄持著長戈的士兵,來來往往的踏在覆蓋著薄雪的泥濘道路上。
人群川流不息,在恢弘大氣的城門處進進出出。
因為有了這樣的人流,城門之內的道路兩側聚集了不少的商販。
有些搭個茶水攤, 有的賣個吃食點心。
供那些匆匆出城或是遠路歸來的人們歇個腳, 墊墊肚子。
時不時會有一兩輛富裕人家乘坐的馬車,咯吱咯吱的從泥地上行駛而過, 木質的車輪濺起泥漿,讓兩側的行人紛紛躲避。
一個賣火燒的少年郎, 混跡在路邊的商販之中, 他借著身前擔子的遮擋, 仔細觀察著每一輛從城外歸來的馬車。
他的名字叫暗,是一個刺客。
暗不記得自己的具體年紀,或許十七, 也或許十八。
他隻知道同伴中能活到他這個年紀的已經不多了。
和他同一批訓練的死侍, 隻有一個女孩和他一起在殘酷的考驗中活了下來。
他們的師傅桀給他們賜了姓名,女孩叫做陽,他叫做暗。
但如今, 那個叫阿陽的女孩也已經見不著了。
阿暗在路邊蹲守了大半日,肚子有些餓。
眼前擔子上火燒的香氣飄出來,鑽進了他的鼻孔,但他卻始終沒有伸出自己的手。
馬上就要展開的行動不允許他的肚子中有剛剛吃下的食物,那很有可能使他在劇烈的行動中嘔吐。
行動中哪怕一點點的失誤,也會要了自己的性命。
阿暗接到訊息,目標馬上就要到來。
這次的目標人物是一個雙腿殘廢,坐在馬車裡的男人。
那人是晉國的高官,剛剛出使歸來,名字叫周子溪。
阿暗很早就聽過這個名字。
曾經那麼一次,他唯一的朋友阿陽坐在他身邊問道:“暗,你有沒喜歡過什麼人?”
阿暗不明白什麼是喜歡,他的人 生隻有兩件事,完成任務而繼續活著,或者任務失敗而死。
那個從小同他一道在泥沼中長大的夥伴,眼中流露出一種他不能理解的神情,微微紅著麵孔:“我喜歡上了我的目標,他的名字叫周子溪。”
“你不能這樣,你這樣會活不長的。”阿暗說道。
“是的,因為喜歡上了他,我想我可能就快要死了。”阿陽輕輕的回答。
阿陽果然很快就死了。
阿暗他唯一可以說話的朋友也就沒了。
道路上傳來了骨碌碌的馬車聲。
因為人流的密集,那輛馬車減緩了速度。
馬車的前後簇擁著不少侍衛。
長途跋涉之後,終於抵達了自己國家的城門口。
侍衛們的神情都明顯的放鬆了。
他們輕鬆的交談著,商量著晚上到何處喝一杯烈酒解乏。
車窗的簾子掀起,露出一張清雋儒雅的麵孔。
這就是阿暗的目標。
阿暗對這個人沒有恨也沒有喜歡,但他卻要取這個人的命。
用彆人的命換自己的存活,這種事他已經做過無數次。
他挑起自己的擔子,迎著馬車走去。
在喧鬨的街道上,少年和馬車交錯而過。
拉車的馬像被什麼東西驚到了一樣,長嘶一聲奔了起來,一下撞翻了那個挑著火燒擔子的少年。
金黃色的火燒撒了一地,賣火燒的少年滾到了泥地裡,正抱著腿痛呼連連。
馬車很快被侍衛們控製住了,
周圍的人群圍了上來。
阿暗滾在地上,假做傷重痛呼。
一架輪椅停到了他的麵前,輪椅上坐著一位溫文爾雅的男子。
“小兄弟你怎麼樣?傷得重不重?”那人伸出手,關切的開口詢問。
太好了,目標竟然下了車,就要靠近自己。
阿暗心中暗自慶幸,他本來隻想逼停馬車,伺機動手。
他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圍觀的人群中有好幾個自己的同伴,正向自己悄悄打著眼色,準備著隨時接應自己。
時機非常好!
阿暗抽出匕首,一下 刺向了近在咫尺的那個男人!
周子溪的侍衛反應過來,猛得推了一把輪椅,輪椅在雪地上打了個滑,帶著周子溪一道倒在地上,險險的避開了致命的一刀。
圍觀的人群頓時騷亂了起來,
一時間推蠕的人群阻隔了周子溪和他的護衛。
阿暗揮刀衝著那倒在雪地上的行動不便的男子刺去。
那個男子抬起頭,一雙清透的眼眸正向他看來。
不知為什麼,阿暗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了阿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