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暗感到身上的痛苦已經到了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 但下一波的折磨往往讓他知道自己又錯了。
他甚至控製不住自己喉嚨的肌肉,發出了一些意義不明的短促聲響。
但他沒有開口求饒,刻在骨子裡的教訓告訴他,這個時候求饒是沒有任何作用的, 徒然浪費體力。
隻能忍, 不論是否忍得住都得忍。
眼前這個正折磨著他的女人, 比他大不了幾歲。
但卻和師傅一樣, 有著豐富的刑訊經驗, 能用最小的傷創造成人體最大的痛苦。
她麵無波瀾,冷酷無情,
反複對他的身體施以酷刑。
這是最糟糕的情況。阿暗在心裡想。
對一個死侍來說, 落入敵手之後如果不能及時自我了斷,那麼也希望至少能夠死得早一些。
最可怕的就是像這樣落到這樣一個手法專業的敵人手中。
他會讓你倍受折磨,又讓你求死不得, 隻能在無窮無儘的痛苦中反複煎熬忍耐, 乞求死亡早點降臨。
為了讓他們在被活捉以後不至於輕易被敵人逼出口供。
從小師傅就在他們做錯事的時候,親手對他們加以各種懲罰。
讓他們的身體能夠忍受痛苦,習慣痛苦。
這種懲罰除了身體上的折磨,更甚至有精神上的摧殘。
有一次,他失手了, 師傅桀卻什麼也沒做, 隻遞給他一小杯酒。
那杯酒讓他見到了真正的地獄。
從此之後,他再也沒有犯過一次錯,沒有失過一次手。
也許我該慶幸, 這個人還隻是折磨我的身體。阿暗的嘴角裂出一絲苦笑。
“不錯啊,還能笑得出來。是我太仁慈了,比不上你們宋國那位桀大人嗎?”
年輕的女子沾著血的手指伸了過來,捏著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來。
“看來我要更認真一點。”毫無表情的惡魔冷漠開口。
阿暗閉上了眼。
這時,他聽一種奇怪的骨碌碌的聲響,
片刻之後他才反應過來,那是輪椅在牢獄內坑窪不平的石板地上滾過的聲音。
“阿甲姑娘,手下留情。主公說已經可以不必審了。”
“在下有些許私事要問他,還望姑娘行個方便。”
“……”
阿暗依稀的聽到一個溫和的男音在說話,期間夾雜了那個女子幾句冷冰冰的話語。
隨後,有人把他從懸吊的狀態解下來,例行止血包紮了傷口,拖回屬於他的牢房中。
骨碌碌的聲音停在了他的麵前。
阿暗勉強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個木製的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手持一個陶碗,裡麵盛著些意義不明的湯水。他彎下腰,質地柔軟的廣袖垂到了汙濁的地板上,將那個碗擺在自己的眼前。
這是什麼意思?最終還是要給我吃亂七八糟的藥劑。阿暗覺得自己那幾乎不存在的心,突然難過了一下,
還是,免不了這種折磨。
他沒有反抗,甚至主動勉強抬起頭湊到碗邊,一口喝光了苦澀的藥湯。
他知道抵抗是沒有意義的,越順從,越木然,彆人折磨的興趣或許還會少一些。
“這是藥,對你的傷有好處。”男人溫和的聲音響起。
阿暗閉著眼躺在地上,他沒有力氣去分辨這個人的目的。
但他的身體似乎沒有發生什麼特彆的反應,那帶著熱量的液體,進入他空泛的腸胃,反而讓他舒服了一點。
“你能和我說說阿陽嗎?”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阿暗無力的睜開眼,看了那個坐在輪椅上的人一眼。
這個人叫做周子溪。
陽那個蠢貨就是為了此人死的。
原來他也記得阿陽。
“關於她的事,隨便什麼都好。我想知道她的過去。”周子溪看著躺在地上的囚徒,“隻要你說,我就拜請主公停止對你的刑訊。”
一輪滿月升上夜空,透 窗欄,照進昏暗的牢房。
擦過那輪椅上的雙膝,灑在了渾身是傷的囚徒身上。
或許是痛苦了太久,期待能喘一口氣,又或是因為彆的什麼原因。
片刻之後,牢房中響起了沙啞低沉的聲音。
“很小的時候,我和阿陽是分到了同一個組。我們那組最初的時候有二十個孩子,最後活著長大的隻有阿陽和我。”
……
阿甲侍立在程千葉的案桌前,
“恩,子溪和我求情,我答應他了。”程千葉埋頭於案牘之中,頭也不抬,“隻要知道是宋國的刺客也就夠了,我遲早找他們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