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橋生抬起一臂, 止住了部下們的議論紛紛。
“我意已決, 不必多言。土地若是丟失, 還可再得,主公才是我大晉不可或缺之人。”
“阿元,你留守漢中。楊盛及諸位隨我領軍出發!”
***
春日的細雨打在楊盛的身上, 他策著馬緊緊跟隨著墨橋生,奔馳在泥濘的道路間。
眼前黑色的背影在雨中打馬急行, 將軍似乎想在一日之間就領著他們趕到千裡之外的絳城。
“將軍,休息一下吧,還有很遠的路。將士們撐不住這樣的速度。”楊盛趕上前去,勸阻道。
墨橋生一言不發的策馬急馳,直奔了一二裡地, 突然勒住韁繩, 戰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
他停住了馬, 迎著雨水昂起了頭, 任由冰涼的雨水打在他的麵孔上。
他閉上眼,似乎極力的克製了自己的情緒。片刻之後方才睜開眼, 下令:“就地紮營。”
士兵們紮下營地, 搭建窩棚,埋鍋造飯。
楊盛看了一眼獨自坐在一塊岩石上的大將軍。
墨將軍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裡,正默默想著心事, 麵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修長的手指卻撚著那枚掛在脖頸上的吊墜,反複搓摩著。
楊陸厚遞了一份乾糧和水壺過來, “盛哥,將軍好像很急躁,我從未見過將軍這副模樣。”
何止是急躁,楊盛看了一眼岩石上的黑色身影,將軍簡直是亂了章法。
他追隨在墨橋生麾下多時,墨將軍雖然在作戰時十分勇猛,但是在大的戰略戰術上素來沉穩得很,從不激進。
楊盛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浮躁。
楊盛走到墨橋生身邊,把手中的水和食物遞了過去。
墨橋生看了他一眼,接過乾糧,卻是握在手中,沒有食用。
“將軍,絳城距此地尚有千餘裡路,就是急行軍,少說也得半月時間。雖說敵軍來勢洶洶,但主公他身邊人才濟濟,踞城而守,當不至於有失。將軍還請稍安勿躁。”楊盛勸解。
墨橋生默默看著手中的食物,輕輕點了一下 頭。
“屬下覺得……”楊盛欲言又止。
“你說吧。”
“如今的漢中局勢不穩,到處流竄著漢王的餘孽部隊,相鄰的楚國對我們也不是很友好。將軍親率五千輕騎,趕得如此之急,輜重和步卒都跟不上,被遠遠落下,實非明智之舉。”
墨橋生緊蹙雙眉,靜默了許久,“楊盛,你還記得你從軍前的日子嗎?”
楊盛拽住了拳頭,他不想記得那些在淤泥中掙紮求生的時日,但不論時光再怎麼悠長,那些暗無天日的歲月依舊時常出現在他的噩夢中。
“我和你一樣,曾經是個奴隸。”墨橋生的聲音響起,“在我差一點被前主人華宇直杖責而死的時候,是主公他,救了我的性命。”
主公慧眼獨具,用一匹馬就換來了墨將軍這位曠世奇才。
這件事在軍中廣為流傳,楊盛也曾聽聞:“屬下有所耳聞。主公當真慧眼識珠。”
“她不僅救了我的命,還給了我新的人生,讓我不用再卑微的求生,能夠直起頸背,站起身來,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墨橋生仿佛在和楊盛說話,又仿佛在自言自語,
“她不僅拯救了我一個人,更是胸懷著天下所有的人,改變了和我們一般的無數奴隸的命運。”
墨橋生看向楊盛:“主公的安危,關係著萬千人的存亡。我絕不能讓主公有任何閃失。”
楊盛單膝蓋跪下,行了個軍禮:“末將明白了,末將誓死追隨將軍馳援絳城。”
***
絳城是晉國的舊都,在曆代晉國國君的經營下,城堅池深,軍備充足。
是如今晉國防禦外敵的一大要塞。
晉王程千葉親自領著重兵,攜程鳳,張馥等將帥駐守在此地。
另請太尉賀蘭晏之駐守左近的脛城以為側應。
程千葉站在城頭,看著眼前密密麻麻圍住城池的各色旌旗。
在她腳下不遠處,招展著襄字大旗,襄國常山王座下的上將軍公孫輦,銀甲金盔,使一柄蒺藜槍威風凜凜的在軍前叫陣。
他帶著一身孔雀藍的明亮色彩,策馬橫槍在戰地上十分 搶眼。
和己方陣前程鳳的酒紅色交相輝映。
更遠一些的地方,涼州王李文廣陳兵列陣,陣地前有一抹耀眼的赤紅色,那是李文廣座下的上將軍鳳肅。
這些人曾經和程千葉並肩作戰,抵禦外辱。
是程千葉十分欣賞的大將軍。
但如今,他們成為了敵人,程千葉將不得不親手將這些明亮的寶石碾碎。
程鳳領軍同公孫瓚試探性的接觸了一下,沒有分出勝負。
他在鳴金聲中打馬回城。
進入城門內側,他的親兵迎上前去,接過他手中的長|槍和背上的強弓。
夏菲心中有些癢癢,在程千葉前請纓:“主公,讓我去領教領教那個鳳肅的厲害。”
程千葉伸手拉了她一把:“你是我的親衛,還輪不到你出戰。我們目前隻要試探一下敵軍的實力,固守住城池即可。”
張馥在這個時候登上了城牆:“主公。”
程千葉看著他的麵色,知道情況不太妙。
“又發生了什麼事?”
張馥屏退了閒雜之人,靠近程千葉,低聲說道:“汴京出事了,亂黨魏廝布糾結一批守舊派大臣於汴京散布主公兵敗絳城的謠言,並趁亂起兵謀逆,現已拘禁了肖瑾肖大人,並扣押了太子、許妃、太後一乾人等。”
“什麼!”程千葉大吃一驚,前方有著強敵,後麵又起亂局。
一時之間,國家竟然就陷入如此內憂外患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