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母子要出國的事傳的滿城風雨,整個廠區都在議論紛紛。一整個考試季，大家閒聊的話題都是這一樁。
大家表達的核心主題還是比較統一的，羨慕嫉妒恨。
說個實在的,比起對貪官的憤慨，廣大人民更普遍的想法是，那個人為什麼不是我？隻恨沒貪汙的機會啊。
至於出國,那就更好了啊。國外要真不好的話，那為什麼那麼多名人還有當官的都把小孩往國外送。彆說虛的，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都是會用腳投票的。
英語課代表陳思源同學搖頭晃腦,感慨不已：“我要奮鬥多久才能跟人家坐在一起呀？哎，人家的起點就是我的終點。”
他臉上的嬰兒肥還沒褪去，說這話的惆悵模樣引人發笑。
周圍就沒一個人笑,就連顧晶晶也跟著愁眉苦臉。不公平,所有人心裡頭都在埋怨,真的好不公平。
班長扭過頭笑嘻嘻地推陳思源：“那你去上英德高中的國際班唄。他們可是能保證所有人都出國留學的。”
哇，大家又開始驚呼,那可上不起。
知道英德高中嗎？他們一年的學費就足夠買市中心的一套房,人家學生過生日，彼此間送的禮物都是手機。
舒方圓好奇地問：“他們真能保證所有學生都出國留學嗎？”
班長其實也搞不清楚：“外頭都這麼說啊，我表姑同事的大表哥家小孩就在那邊上學,馬上就要去澳大利亞了。聽說他成績差的要死，我表姑都快慪死了,我表哥還在複讀呢。”
哇，教室裡頭又傳出驚呼。看來人家錢沒白收，還是很給力的。
舒方圓一個勁兒推宋楠楠的胳膊,激動的不得了：“哎哎哎，真的啊？這也太……”
她也不知道太怎麼樣了。
宋楠楠正在刷數學競賽題呢，她準備過競賽之後就覺得刷題挺有意思的。就跟玩消消樂一樣，每做一道題目就像過了一關，感覺超級爽。
同桌在她旁邊又蹦又跳的，宋楠楠不得不分出精神來敷衍小姑娘：“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說國外所有的學校都高大上。野雞大學一堆，克萊登大學早就有了。”
“啥來登？”舒方圓眨巴兩下眼睛，
理解不能。
陳思源倒是笑了起來：“啊，你也看《圍城》啊。”
宋楠楠頭都不抬：“不看《圍城》就不知道克萊登了嗎？這又沒什麼好稀奇的。你既然看過，就應該明白，國外不靠譜的學校一堆呢，有些專門就是蒙中國人。”
顧晶晶懵懵懂懂：“那他們過去就跟方鴻漸一樣，就是瞎玩，根本不上學嗎？”
宋楠楠搖頭：“也不能這麼說，要看情況吧。我打個比方啊，比方說我們父母那一輩，無論是考上中專還是技校，那都得敲鑼打鼓是不是？”
這個大家理解，不少人點頭。往前數10年，中專可比高中吃香，因為畢業出來就安排工作，還是乾部身份。
“那你們看現在是不是中專技校就成了次一等的選擇。你們再仔細看初三學生那邊的情況，就會發現有些學校根本不要求中考成績，你隻要肯交錢就能去上，完了以後也給你文憑。他們本身就是依靠想辦法招生拿國家補貼的。
你們要再留心觀察的話，就會發現有些畢業了的學生會回過頭來勸周圍的人考他所在的中專或者技校。這些其實是有回扣的，就好像推銷員一樣。”
啊，還能這樣啊。
這個時代的孩子獨生子女居多，對於這些門門道道，最多從親戚家孩子的情況了解片鱗隻爪，哪裡會像宋楠楠說的這麼細。
但宋楠楠也沒深入下去，又轉回了先前的話題：“同樣的，國外有些學校的情況也類似。他們的文憑沒多少含金量。當然，我不是說英德高中的國際班出來的學生就沒有去好學校留學的啊。我隻想講，各種情況都存在。”
班長也在旁邊點頭：“沒錯，他們沒出國的上的學校也不錯，基本上都能上名牌大學。”
陳思源跺腳，悲傷不已：“可惜，我是窮人家的小孩。”
周圍一圈“切”，哭什麼窮啊？兄弟就看你吃的用的，就知道你家裡頭情況不錯。都在一個廠區住著，你家什麼情況大家不了解嗎？裝，你就給我們裝吧。
顧晶晶好奇地問班長：“那是不是他們學風特彆好啊？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人考上名牌大學呢？”
班長又開始茫然，呲牙咧嘴的：“我也說不清楚，他們好像有自己的
門路。具體是什麼情況，我表姑也沒說清楚。”
顧晶晶立刻拋棄了沒用的班長，跑過來找宋楠楠：“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宋楠楠無奈極了，簡直想朝對方拱手求放過。姑娘，姐姐連英德中學的門朝哪邊開都搞不清楚，哪裡知道人家的通關秘籍呀。
班長還叫人圍著，被纏得不行，已經節節敗退：“反正他們就是有辦法，好像跟高考分數沒關係。”
舒方圓聽了更加好奇，跟著顧晶晶聯合起來逼問宋楠楠：“這不高考還能怎麼辦？也太能耐了吧。天啦，這學校有這麼厲害嗎？”
宋楠楠一個頭兩個大，眼看逃不過去，她隻好放下筆，抬頭看兩張充滿好奇的臉：“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不過一個是保送，最常見的是競賽以及小語種的保送。這個不用我說了吧？後者在外國語學校很常見。還有另外一個方法，就比較複雜，但是效果是杠杠的。”
一圈孩子的好奇心被徹底勾起來了，就連班長都湊過來問：“說說說，什麼方法？”
“移民，走國際招生路線。”宋楠楠慢條斯理，“兩邊命題不一樣，題目簡單錄取率高。這個跟高考移民有點像，但隻要找到門路更好操作，就是得花錢。不過跟天價學區房以及補習費什麼的加在一起相比較，這些錢很可能反而是小錢。”
就好像某著名高中最牛國際班畢業生集體清華北大人大，擁有外國國籍的學生全部都是中國麵孔。
她也沒說的多詳細，卻已經足夠大家的眼睛拚命眨巴，感覺自己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還能這樣啊？
舒方圓突然間反應過來：“那李明就是考不上國外的好學校，他是不是還可以回過頭來考清華北大啊？”
宋楠楠點頭：“隻要解決了身份問題，這些完全不是事情，比方說華僑生聯考之類的。他本來就在國內生活了這麼多年，具有天然的語言優勢，到時候參加國際生的招考，當然可以捷足先登。”
大家集體酸成檸檬精。一開始宋楠楠說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們還感覺距離自己很遙遠。現在突然間拎出一個他們熟悉的人，大家心裡頭不膈應才怪呢。
顧晶晶氣呼呼的：“憑什麼呀？就憑他變
成假洋鬼子了，他就高人一等了？呸，什麼狗屁政策？十年寒窗不比一紙國籍？”
宋楠楠聳肩，語重心長地教育麵前的少男少女們：“好啦，所以要加油啊。我們已經是站在起跑線最末端的人了，什麼都指望不上，那就隻能靠自己努力。”
“怎麼努力？”舒方圓撅著嘴，委屈死了。
一想到考清華北大對於李明那樣的家夥，居然變成了手到擒來的事，她都要慪瘋了。
宋楠楠倒是氣定神閒，這種事情氣死了也沒用了，改變自己能改變的，接受自己不能改變的。哪個社會人不得這樣活下去？
她目光平靜地看著自己的小夥伴：“就算不公平又怎樣？想想看我們是怎麼用小米加□□打敗侵略者的？要拚硬件的話，我們早輸了。可是戰鬥從來不隻看硬件呀。人生的競爭哪是一朝一夕，隻要持續不斷地努力，就算起跑線我們落後了，我們也能贏在人生的下半程。想要改變你認為不合理的事情，與其指望彆人，不如自己站上那個舞台，自己發聲。”
“說的沒錯。”杜老師捧著遝卷子走進教室，接過宋楠楠的話，“你們已經投胎成這樣了，想要折回頭再重來一回不現實。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自己好好努力，爭取拉小出生帶來的差距，甚至進一步逆襲。好了，卷子馬上發下去，自己好好看看你們的分數吧。我都不想說你們。”
說著，班主任真的直接將卷子丟在了講台上，掉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