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用調查,下午宋楠楠就知道了這位老帥哥的身份。
旅法學者，國際知名數學家周放。
他還有另外的身份,方教授的老朋友，宋晴的前男友兼初戀男友。
難怪中午吃飯的時候，他會在食堂裡盯著自己看了。
講台上的老帥哥正侃侃而談。上了年紀的人，麵對年輕人時，基本上都免不了要追憶往昔，懷念匆匆而逝的青春。
宋楠楠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演講，手上還刷著宋晴出給她的題目。
她對老帥哥的中學時光沒有半毛錢的興趣。如果他願意談一談大學時代,說不定她還會多聽兩耳朵。
看著講台上的人，她唯一的感慨就是宋晴同誌的審美一直在線啊。男人到了中年還沒挺起啤酒肚,彆的不說,起碼能夠證明自製力極為強大。
畢竟在一個對於男性中年發福寬容到沒邊的社會裡,還有保持形象的自覺性,實在不容易。
欣賞完老帥哥的臉跟身材，宋楠楠就冷漠地低下了頭,繼續刷她的題。
這種行為相當失禮,不過集體犯罪的好處在於愧疚感會大幅度降低。因為講堂裡頭的學生起碼有一半在做跟宋楠楠同樣的事。
他們這些搞競賽的人,上課都未必會聽老師講課。何況是在集訓隊，明天就有第1場測驗，考試成績會影響著自己去留，能否進國家隊，誰有心思聽數學家叨叨個沒完。
還不如放教練組上台,好好跟他們說說應考的策略吧。
也許是感受到了學生的冷漠,周教授的演講持續的時間不長。他表達了對後輩的美好期許跟真摯祝福，就走下了講台。
宋楠楠聽到自己長長的噓了口氣。
啊，沒錯,其實她不想見到這個人。
當初她有多迫切的渴望從對方口中得知宋晴當年的蛛絲馬跡。
現在她就有多希望對方跟自己不生活在同一個星球上。
就是這麼的冷酷。
即便理智告訴宋楠楠，她不應該遷怒對方。畢竟情感世界，孰是孰非說不清楚。
當年的他也不過20出頭，女友跟他吵架，威脅要同彆的男人而且是條件相當不錯的男人走，他惱羞成怒，自己一個人去機場，也沒什麼好指摘的地方。
況且他冷靜下來之後，發現女友真的沒有來法國，他也寫信回國關心了。
沒有持續關心也怨不到他。給已經分手的女友寫的信石沉大海，遲遲得不到對方的回應，就此撂下，太正常不過了。
畢竟說不定繼續寫下去，還要背已經翻開人生新篇章的前女友當成死纏爛打。
可就是因為宋楠楠找不到對方的錯誤，所以她才愈發憋屈呀。她倒希望周放夠渣，起碼她能夠恨的光明正大。
現在又算什麼呢？
連生氣都是她小孩子不懂事，無理取鬨。
宋楠楠暗自歎了口氣，盯著包廂飯桌對麵的中年男人，感覺實在沒話可說。
周教授同樣緘默。
宋楠楠甚至懷疑對方在後悔，後悔下午的開營儀式結束後，貿貿然地喊住了自己，提出了共進晚餐的要求。
當然他不是以宋晴初戀男友的身份提出的要求，隻說是老同學，聽方教授提過她對數學非常感興趣。。
估計他也沒想到，自己真的會答應吧。
其實為什麼想不到呢？畢竟跟世界知名數學家共進晚餐，是很多投身於數學的學生想都不敢想的超規格待遇啊。
也許他是將自己當成了宋晴，以為自己跟晴晴子女士一樣藝術家個性吧。那他可真夠不了解宋晴的。畢竟對晴晴子同誌而言，有免費的大餐不吃，簡直是愧對人生。
周教授不說話，宋楠楠就全心全意對付桌上的美食。
她原本以為東北菜就是大亂燉，起碼食堂飯菜是這個風格。結果真正走進來，才發現人家該精致的時候挺精致。
比方說這個鍋包肉吧，外脆裡嫩，酸甜可口，就很美味。
還有壇肉，雖然中午她已經吃過一回紅燒肉。但包間裡頭的小炒跟大鍋菜怎麼能比呢？那個金黃透亮的色澤，燉的香而不膩。就著肉他能乾掉兩大碗米飯。
對了，白肉燉血腸也是棒棒啊，下飯神器。
她吃的香甜，完全不覺得靜悄悄的包廂有什麼好尷尬。
周教授大概已經在心中追憶完往昔，看她跟朝鮮冷麵奮鬥的時候，終於開口冒出了一句：“你很像你媽媽。”
臥槽，原本吃的氣吞山河的宋楠楠成功的叫這句話給嗆到了。
大叔，你瞧著也不戴眼鏡，眼睛也挺清亮的，怎麼眼神就這麼不好呢？
要不是熱電廠職工醫院的大夫親眼看著她從宋晴的肚子裡頭下來，那天剛好又隻有宋晴這一個產婦。大家都懷疑她是抱錯了啊。
她要真長得像宋晴，以她膚淺的個性，大半夜睡在床上做夢都能笑醒。
老帥哥顯然不太會說話，起碼不會對小姑娘說話。因為他就很耿直：“是神態，說話的語氣，跟你媽媽很像。你媽媽把你教的很好。”
宋楠楠在心裡頭翻了個白眼，我可謝謝你呀，大叔。
做數學研究的人顯然缺乏眼力勁兒。最起碼對麵的這位大叔就完全沒有意識到宋楠楠的不快，還在自顧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你媽媽，最近還好嗎？”
宋楠楠說的含糊：“還行吧，就那樣。”
結果周教授就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我知道，賀先生會將你們母女照顧得很好。你媽媽的選擇很正確。當初我在法國碰到他時很憤怒，現在想想，其實挺好。”
宋楠楠心裡頭咯噔了一下，看樣子周放並不知道當年發生的事。
也對，一個女人跟高帥富私奔了，就算浪也帶著浪漫的成功。
這要是被人拐賣進大山溝了，那絕對不是值得歌頌的大山的女人，而是連妓.女都不如。
畢竟妓.女是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職業，叫人睡了還能獲得相對優渥的物質生活。
被拐賣了，那就是白睡。女人叫人白睡，是最被人看不起的。
賀家小叔想的很周到，默認宋晴那幾年都跟在他身邊，大概是他能夠想到的給宋晴的最周全的體麵。
宋楠楠在心裡頭歎了口氣，重複了一遍：“我媽挺好的。”
周教授臉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像是如釋重負：“那就好！還有件事，我想問問你知道嗎？之前方教授曾經給我發過郵件，詢問你媽當年對於數學的研究情況。我有些驚訝，因為我看你媽一直從事藝術方麵的工作，最近還有服裝發布會，但沒想到她業餘時間還對數學感興趣。”
宋楠楠聲音淡淡的：“你對我媽的事情還挺關心啊。”
周教授顯出了窘迫，這種窘迫放在成熟的中年男人身上，帶著股說不清楚的反差萌。叫女性都忍不住母性大發。
宋楠楠這時候才察覺到這個男人真正的魅力點。他有種想讓人照顧他的氣質，很微妙。
周教授喝了口茶，聲音含含糊糊：“你媽媽很有名，你恐怕沒留意到，她在網絡上是名人。”
宋楠楠笑了笑，沒有接這個話題，隻回答了他之前的疑惑：“沒什麼，我不是學奧數嗎？我媽看到了就起了好奇心，也做了兩道題。方教授剛好在我家，就很驚訝。因為我媽多年不碰數學啊。大概是想到你們是老同學，他就順便問了下你。”
大概是說到了自己的專業，周教授的好奇心更甚：“你媽做的是什麼數學題啊？”
“我忘了。”宋楠楠風輕雲淡，“我媽就是三分鐘熱度，第二天她就對數學沒興趣了，又開始張羅著給我做新衣服。”
周教授臉上隱隱閃爍的光暗淡了，露出了苦笑，像是自言自語：“她就是這樣，那個時候我要是再耐心點兒勸勸，也許就不是現在這樣了。”
宋楠楠很想當場咆哮，你他媽還知道啊？我們家晴晴子就是發點兒脾氣怎麼了？你還擱著那邊撂臉子。
要不是殺人犯法，會把自己一輩子搭進去的話。姐現在就想滅了你。
宋楠楠勉強不動聲色：“叔叔，已經過去的事情，你就不用再想了。”
想乾嘛啊？真是。
她站起身來抹抹嘴，直接跟人告辭。明天她還得考試呢，心情鬱卒的話會影響發揮。
就算她隻是個旁聽生，她也有爭強好勝的心。
“那個叔叔我吃飽了，你慢慢吃。我先回去做題了。”
周教授也站起身，跟著要往外頭走。
宋楠楠驚訝不已：“教授，您好像都沒動筷子。”
這一頓飯就她一張嘴吧唧個不停了。
周教授笑了笑，語氣溫和：“八點鐘還有個飯局，我得跟他們一塊吃。”
宋楠楠瞬間了然，那才是正兒八經的大餐。
集訓隊可是大項目，今天國家數奧會的主任，省教育廳的廳長、科協主席還有副市長都出席，肯定得好好招待呀。
宋楠楠這人特不要臉，完全不知道羞恥心三個字存在於哪裡。她一聽說周放不吃了，立刻要求打包，還振振有詞：“叔叔，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浪費可恥，我帶回去跟同學一塊兒當夜宵吧。”
不用擔心飯菜涼了吃了會拉肚子，房間裡頭就有電熱水壺跟暖氣片啊，就憑她的實力，一盞台燈她都能給自己折騰出燒烤來。
方教授笑著點點頭，又誇獎了一句：“挺好，你媽媽把你教育的很好。”
宋楠楠特彆受不了人說話的時候，那眼睛裡頭跟籠了煙似的，簡直就是大寫的哀愁。
她吃不消，拎著打包好的食物就告辭。
其實她搞不懂周放為什麼非得找上自己，難道是等待大餐前的時間太難熬，又不足以思考什麼數學難題，隨便找個人打發功夫嗎？
多少也算是給方教授麵子。
許晨陽也好奇，晚上跟宋楠楠打電話的時候就驚訝：“他找你能說什麼呀？”
還國際知名數學家呢，腦袋瓜子跟旁人不一樣嗎？虧他想得出來，找前女友跟彆人的女兒緬懷初戀，腦殼不好吧？
宋楠楠煞有介事地分析：“我覺得吧，就是因為當年他被我媽甩了，所以意難平。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男人啊，就這樣。”
許晨陽感覺自己膝蓋中箭了，就很委屈：“喂，你在冤枉人，你這叫無差彆打擊。”
宋楠楠一本正經：“說你語文學的不好，你還不承認。新華字典上頭男人的定義是什麼呀？成年男性。請問你成年了嗎？你是男人嗎？”
許晨陽悲憤：“我怎麼就不是男人了。”
這簡直是對他男性自尊的最大侮辱。
宋楠楠沒憋住，哈哈大笑，還一邊啃著雞架。
這是當地隊員強烈推薦的，用他的話來說，什麼熏肉大餅還有餃子，那都是忽悠外地人的。正宗的沈陽人要吃的必須得是雞架。
彆說，烤雞架真好吃。
許晨陽在那邊挺擔心：“你悠著點啊，太油了，彆明天肚子不舒服。”
宋楠楠淡定的很：“沒啥，我從老師那邊刮了普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