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的學生公寓成了快樂天堂,專屬於宋晴一個人的樂園。
每天早上六點鐘，不用鬨鐘催促，她就準時睜開眼,翻身下床,刷牙洗臉敷麵膜。跟著視頻打一趟八段錦外加六字訣。
時針走向七點時，她準點坐在充當餐桌的書桌前，一板一眼地開動早餐。
擺上餐桌的固定要有碗牛奶蒸蛋，芝士焗香蕉、蘋果或者草莓，偶爾也可以是栗子南瓜。光吃乾的不行,七彩五穀豆漿也不能少，反正早上一定要吃好。
等到吃飽飽,精神十足的宋晴就開始上課，從初等代數說到組合數學,從平麵幾何說到初等數論，奧數講的內容，她都能滔滔不絕。
外頭因為長期被禁錮在寢室內而發狂的學生吵鬨不休的時候,她像是快樂的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四月的陽光都沒她臉上的笑容燦爛。
樂哥跟宋楠楠打電話，要給她送東西時,聽到宋晴歡快地唱著歌，驚訝得不要不要的：“你媽居然還唱的出來。”
要知道,因為又查出位教職工家屬確診非典,宋楠楠他們待著的學校不得不宣布繼續再延期封閉一個禮拜，總共要封鎖二十一天時,抓狂的學生已經拿臉盆當銅鑼敲得整座大學都跟打雷似的了。
最後還是校方派人出麵談判,承諾一個想辦法解決IP不夠，學生無法上網問題，一個就是給大家多送新鮮水果,確保每人每天都有雞腿跟牛奶供應，這才壓下激憤的群情。
在這種背景下，宋晴居然沒跟著鬨騰？
宋楠楠語氣不悅，直截了當提醒樂哥要對自己的主顧客氣些：“我媽有精神追求，她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
嗬，你一個成天鑽進錢眼裡的學生販子，能夠理解白求恩式的精神水準嗎？
樂哥上大學之後，積極遵循宋楠楠的賺錢精神指導，積極充當學生工的包工頭，手上一堆大學生家教、傳單員外加模特。
但凡京中需要學生的地方，就連新店開業樓盤開盤需要學生衝人氣，都能看到他活躍的身影。
為了拓展人脈，他還積極加入學生會，也是real現實了。
隻不過正當他捋起袖子準備大乾一場，爭取在女友考上京中的研究生前，為兩人安下個小窩時，一場疫情襲來，他的生意不得不強行中斷。
學生都被鎖在學校出不來了，還怎麼為包工頭創造剩餘價值啊。
再說現在商場也門庭冷落人可羅雀，也不需要這麼多學生工。
不過萬事萬物入了門都是觸類旁通，樂哥這麼聰明的人，生意做久了自然也就善於發現商機。
為了方便統籌兼職，樂哥人在校外租房，如此一來，他就能自由行動，幫助諸位被困在校園內的學生充當人形送貨機。
不管想要啥，隻要共和國法律允許，他都能給你找出來，送貨上門。什麼各種零食各色光碟，想要什麼，應有儘有。
賀家小叔那邊既要防疫又要應對不斷增長的網店客戶需求，忙的不亦樂乎。
宋楠楠總不好一直麻煩人家。她寧可花錢買服務，以滿足宋晴突如其來的各種要求。
樂哥當真沒有白做這麼長時間的買賣，他也進不了學校，但並不妨礙他能夠拉出一隊人馬幫忙實現從校門口到公寓樓的中間轉運過程。
赫然一個小型的物流團隊呀。
樂哥咂嘴，猶猶豫豫地問宋楠楠：“你說，衣食住行，網上有賣衣服賣化妝品賣各種東西的，是不是可以也賣吃的？不是超市那種包裝好的，是現做的。就跟現在電話訂外賣一樣。”
宋楠楠欣慰地簡直要捂住胸口。
啥叫老懷甚慰？這就是她此刻的內心感受啊。
這回她真沒作弊，給人遞小抄。這完全是樂哥自己想出來的。
樂哥還是分析現在電話訂餐的弊端：“你看電話畢竟不是麵對麵，是單向的一對一選擇。過程繁冗複雜，客戶撥電話，詢問今日菜品提供情況，猶豫後選定菜品，提出口味要求。然後客服記錄需求，複述核對點餐，客戶確認餐品、地址、配送時間。店家調度、配送，客戶等待、反複催促。
這得多少台電話機才能滿足需求啊，效率太低了。
除此之外，電話機裡很多事情講不清楚，造成餐品、客戶信息錯誤以及信息傳達產生的錯誤也大大增加。而且電話沒辦法做產品展示，就沒辦法讓客戶直觀感受商品的魅力，從而被刺激消費。”
他還要滔滔不絕，宋楠楠直接掐斷他的話：“想到就去實踐吧。偉大的領袖教導我們，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你現在需要是類似於網店的平台以及充足的入駐店家和成熟的配送體係。解決了這些問題，你才能拉到靠譜的投資。”
加油啊，大佬！
雖然姐姐已經打定主意積極投身於數學事業中去，估計發家致富希望不大了。但看到你們一個個富得流油，姐姐還是吾心甚慰的。
姐的小夥伴都是大佬！
以後出門打秋風，都毫無心理壓力。
樂哥歡欣鼓舞，感覺自己找到了奮鬥方向，掛了電話就忙碌去了。
宋晴從衛生間洗完麵膜回來，指著桌上的鬨鐘，趾高氣昂地嗬斥：“打電話，你又打電話。你把時間都浪費在了打電話上，還怎麼好好學習？”
宋楠楠從善如流：“給你訂香草蛋糕呢。”
宋晴開始尖叫：“我還要巧克力慕斯，還要草莓派，還要香蕉卷，我通通都要！上完課我就要吃！”
沒錯，晴晴子同誌對生活的要求向來不放鬆，要物質文明跟精神文明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什麼珍珠奶茶芝士泡麵，火鍋米飯大盤雞，各種零食，她都一網打儘。
宋楠楠趕緊應下：“好好好，都有，一個都不會少。”
外頭響起了敲門聲，劉倩柔聲細語問：“晴晴阿姨，我們集合完畢了。”
宋晴立刻開心地抓起她的專用馬克筆，興衝衝地開房門，朝外頭的學生們嚷嚷：“走，我們上課去！”
國家隊的隊員們不說眼高於頂，一般的奧數培訓講師還是入不了他們的眼的。
開玩笑，奧數這玩意兒以為是個培訓班就能開講嗎？這幫浸淫其間多年的娃兒分分鐘就能拿道題目糊假大空一臉。
可是自打劉倩等人隔著門聽宋晴說過一回代數後，大家就真的跪服大佬了。
眾所周知，代數是中國隊的強項。基本上在IMO賽場上碰到有難度的代數題，那就是中國隊拉分的熱血時刻。
其他隊不眼紅嗎？拜托，奧數是奧林匹克數學競賽，也流淌著不亞於奧運會的競爭激烈。其他人不羨慕嫉妒恨才怪。
可羨慕歸羨慕，眼紅歸眼紅，想要迎頭趕上中國隊卻沒那麼容易。
為啥？難唄。
會講的人少，講透的人更少，能聽明白的也寥寥無幾。
平麵幾何和對稱不等式之類的，經過專業培訓，憑借時間堆砌，做個五六年也能走出去裝模作樣地站上講台耍把式。
可代數不行啊。
講的人要是缺乏分析以及方程的功底，對著學生，就連話都說不清楚。那些數感跟放縮的技巧根本沒套路好套，你自己沒吃透的話，還怎麼跟學生講透？
可是宋晴就能講得透，確切點兒講，她也沒光盯著代數說。那天她還說了組合呢，組合跟代數結合起來一起說。
明明是公認天坑中巨坑，她就舉重若輕，說得清清楚楚，叫人忍不住“哦”，隻恍然大悟：原來還能這樣。
就一堂課，國家隊隊員便當機立斷。得，他們不能坐以待斃，既然教練暫時停課了，那他們得給自己找老師。
還折騰個啥啊，像宋晴這樣全麵堪比龐加萊的奇才因緣巧合跟他們困在一塊，那就是天降奇緣。
要是這樣他們還不懂得抓住機遇，隻能說明以他們的智商實在不適合代表國家隊出征，免得到了國際舞台上丟了祖國的臉。
從來沒有這麼多學生主動要求晴晴子給他們講課，關鍵是他們雖然仍舊笨，但是笨的程度好像輕一點，起碼不用她一個點翻來覆去說上幾天，偶爾還能靈光一閃，跟上她的節拍。
就很不容易啦。
學生跟老師是相互成就的。
宋晴的上課熱情在這種狀況下，陰差陽錯膨脹到了巔峰。
她衝進教室，都不等學生們坐好，抓起馬克筆就開始在白板上龍飛鳳舞：“好啦，我們說一說母函數。”
所有人都集中注意力，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講台上宋晴的嘴巴跟她手上的筆。
聽她的課，不要想著做筆記，能聽多少是多少。否則你稍微一恍惚，就搞不清楚她已經遨遊到哪兒去了。
從這個層麵上來講，晴晴子能夠得到這些學生也很不容易啊。
普通娃，甚至是普通的牛娃都接不住她遞的招，這必須得是牛娃中的戰鬥牛，才能勉強扛得住。
一堂課下來，向天都跟踩在棉花上一樣，感覺自己已經被掏空。
作為一路順風順水的競賽大牛，他已經很久沒感受到這種被壓榨到極致的痛並快樂著了。
難怪世界上有那麼多抖M，原來受虐真的會讓人亢奮到極致。
不行了，必須得來根酸奶巧克力棒補充能量。
向天一邊狼吞虎咽地往嘴裡頭塞吃的，一邊含混不清地對宋楠楠發表第一百零八次的感慨：“你媽，宋楠楠，我跟你講，你媽不碰數學的話，絕對是全人類，阿不，是全宇宙的損失。”
沒錯，在數學頂牛娃眼中，數學就是宇宙，宇宙就是數學。
啊啊啊，明明上次他看服裝秀時，還覺得宋晴就當個服裝設計師也不錯的。
可是現在一想到這人居然不在數學界發展了，他就心如刀割，感覺切腹自儘都沒辦法抵消這種痛。
宋楠楠冷酷到底：“費馬當了一輩子的律師，也沒影響他折磨了專業數學家幾個世紀。”
不說彆的，就費馬大定理折磨了多少輩天才數學家啊。
人家還是業餘乾這活，想想就很氣人。
業餘數學之王可真不是白叫的。
劉倩歎氣，恍恍惚惚：“我感覺你媽快趕上龐加萊了。”
龐加萊是誰呀？20世紀對於數學和它的應用具有全麵知識的最後一個人。法國數學家、天體力學家、數學物理學家、科學哲學家。研究涉及數論、代數學、幾何學、拓撲學、天體力學、數學物理、多複變函數論、科學哲學等諸多領域。
哇，看到他的人物介紹就足夠眼花繚亂了。
慪人的是人家主要工作也是乾工程學，是法國礦業集團的總工程師，最後從總監的位置上退休。
劉倩十分肯定地點頭：“我覺得你媽掌握的知識，起碼在數學方麵應該不比龐加萊少。”
宋楠楠不假思索：“我媽知道的肯定要比龐加萊多。龐加萊視力差，不擅長音樂跟體育。我媽跑步比我快，我媽還是音樂家呢。”
對，她就是這麼堂而皇之的不要臉，他們家晴晴子女士哪哪兒都好。
看，美好的晴晴子女士正忙著吃巧克力慕斯，嘴巴上一圈果醬，就還是很美好。
劉倩跟向天對視一眼，趕緊奔向了零食區。快點啊，趁著中場休息的這點兒空，得趕緊吃東西。不然後麵上課的時候宋老師都不吃零食，他們哪裡能自己吃。
宋老師會生氣，會當場發作的。
偏偏他們的作息時間沒有準數，全憑宋晴什麼時候想吃東西了來決定。
宋楠楠也趕緊搶了一個南瓜紫薯餐包，這個包子還是她寫的配方弟出去請人幫忙做的呢。
就還不錯，吃在嘴裡的口感很滿意。
宋楠楠一邊狼吞虎咽地感受包子的美好，一邊接宋老太太的電話。
聽說宋晴剛給學生上完課，正在美滋滋地吃課間點心，老太太歎了口氣，突然間感慨：“我真不是位合格的母親，我都不知道她對數學感興趣。”
她對女兒真是知之甚少啊，她以為女兒除了唱歌跳舞之外，就沒有什麼喜歡的東西。
沒想到女兒乾服裝設計，一抓手就乾得這麼好。做數學也一樣。跟最聰明的人待在一起，她照樣毫不遜色，反而是最光彩奪目的那一個。
對呀，數學，她怎麼能忘記數學。
明明當初女兒大學時念的就是數學係。
肯定是喜歡的吧，肯定不是胡亂報，然後又陰差陽錯被錄取的吧。
宋老太太都糊塗了，她是真不知道。她甚至連女兒當初考大學時，究竟報了什麼專業都完全沒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