濺出來的熱油飛到了他手背上，瞬間給他增加了小紅點。
宋楠楠半點兒麵子都沒給他，直接翻了個白眼，誠心實意地給出建議：“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許晨陽眼淚汪汪地開自來水衝手背，小聲嘟囔：“那個，不然那燙到了就跟我一樣，很痛。”
哎，這段表演真是全場拉胯。
宋楠楠背對著人，眼睛往上翻了翻，沒搭理他。
她將鍋裡頭的金針菇培根卷全都盛到了盤子裡，突然間冒出了句：“我現在沒精力想這些事。”
許晨陽還在洗手呢，就傻乎乎地重複了句：“啊？”
宋楠楠沒回頭，隻忙著手上的工作：“二十年，有人的人生已經停滯了二十年，我想幫她搶回頭。我現在的精力都在數學上。我希望你，還有你們都幸福。”
許晨陽卻樂觀的很：“啊，二十年，二十年後我們都是三十六歲，那很好啊。多吉利的數字。”
宋楠楠回過頭，無奈地看著少年：“你是不是傻啊，好好享受你的生活不行嗎？”
許晨陽振振有詞：“我現在就在享受自己的人生啊，變得更好的人生。”
宋楠楠眼睛左翻翻右翻翻，嗬，好酸的台詞，當是寫作文抒發感情嗎？
許晨陽卻興致勃勃：“那咱們說好了，一言為定。”
定什麼呀，宋楠楠捶了他一下，搖頭：“傻子。”
少年卻抓住了她的手握了下，然後在她的注視下，臉上漸漸泛出了紅。
許晨陽隻好自己默默收回手，煞有介事地窸窸窣窣找藥膏塗手背。
宋楠楠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口提醒：“廚房不會有藥膏的，自己去外麵找。”
舒方圓抓著練習冊上廚房找吃的。
每當學習的時候，她就特彆容易感覺餓。餅乾跟牛奶不行了，她得吃點兒鹹的。
瞧見許晨陽手上的小紅點時，高二女生實力表達嫌棄：“就這，你還要塗藥膏？同學，你沒搞錯吧。”
許晨陽一本正經：“你知道什麼啊，我打球的，當然要保護好手。”
舒方圓嗤之以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想當手模呢。要不要再給你的手去個角質敷個麵膜？”
許晨陽這才扛不住，灰溜溜地離開了廚房。臨走時他還強行給自己挽尊：“我去看看雞翅烤好了沒有。”
什麼雞翅？當然是他們背著宋晴在陽光房裡烤的雞翅了。不然宋楠楠要是臨時有事回不了家的話，他們還不得集體餓死。
宋楠楠誇了一句：“那我謝謝你們啊，好歹還曉得把掛在脖子上的餅挪挪再吃。”
舒方圓自己拈起固定金針菇培根卷的牙簽，笑嘻嘻的：“那我還是更加想吃肉。”
她將吃的塞進嘴裡頭，咀嚼了好幾下才又開口，“那個，其實有個問題已經困擾我很久了。我一直希望你能幫我答疑解惑。但不知道是不是過於冒昧……”
宋楠楠又塞了個培根卷進她的嘴巴，皮笑肉不笑：“那就是冒昧了，可以不用問了。”
外頭門鈴響了，周偉過去開門。他聽了一耳朵，就隨口問：“什麼問題啊。”
門已經開了，許晨陽人在外頭，幫林安開的門。少年拾階而上，也跟著重複了一遍：“什麼問題？”
舒方圓看看左邊的林安又瞧瞧右邊的許晨陽，一本正經道：“我問政治題目呢，據說在不少於6個人的群體中，或者有三個人他們互相都認識，或者有三個人他們互相都不認識。你怎麼看？”
屋子裡頭的人麵麵相覷，這都什麼鬼。
還有，宋楠楠一個學數學的為什麼要回答高中政治題？好吧，雖然她還沒有等到高二分班就上大學了。但舒方圓問她這個還是很奇怪啊。
隻林安情緒複雜，默默地注視著宋楠楠。
宋楠楠倒是淡定：“不怎麼看，這個講的應該是友誼定律。”
啊，她說的更加讓人一頭霧水啦。
“大概是1995年的時候，英國數理邏輯學家西塔潘在關於拉姆齊二染色定理證明強度方麵提出的一個反推數學領域的猜想。組合數學上呢，拉姆齊定理是要解決問題，要找這樣一個最小的數n，使得n個人中必定有k個人相識或l個人互不相識。”
周偉直接喊停，滿臉無辜道：“你們數學就研究這個？我怎麼感覺一點兒也不高大上。”
宋楠楠絲毫不掩飾自己的diss：“數學是基礎的基礎，也是高級的高級。你想要高級的表達方法，可以，我現在就給你換個說法。拉姆齊二染色定理就是任何一個對邊進行2-染色的含無窮個頂點的完全圖都有一個單一染色的含有無窮個頂點的子完全圖……”
周偉立刻拱手求饒：“大姐我錯了，我一定是餓暈了所以才胡說八道，您千萬彆跟我一般見識。”
媽呀，這人說的是人話嗎？為什麼好像每個字他都認識，但組合起來他完全聽不懂？
宋楠楠嗤笑：“給你高級的你又不要了。其實這個挺有意思的，跟二階算數中的五個子係統相關。西潘塔主要是發現子係統WKL_0並不強於RT2，於是他猜測可能RT2要強於WKL0。他提出這個猜想之後，蠻多人研究過，我們有位老師也攻過，但到目前為止還是沒有足以讓人信服的論證。”
舒方圓其實就是隨口一念，沒想到還引出了數學難題。
她不由得感慨：“又是得不到證明的難題啊。數學上的難題可真多。誰要是證明出來，是不是就揚名立萬，跟證明了哥德巴赫猜想一樣啊。”
宋楠楠笑了：“也不能這麼說吧。要怎麼講呢，哥德巴赫猜想的主要意義體現在推進數學發展上。為了解決它而發展出來的數學，可能更加能體現問題的真正意義。證明它的意義，可能反而比不上這些。因為最終是站在無數巨人的肩膀上的。”
舒方圓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你證明出來了？”
宋楠楠相當誠實：“做不到。”
打你，聽聽你剛才說話的口氣。
宋楠楠無辜：“我在說事實啊？——晴晴子同誌，請問你手上是什麼？！”
屋子裡頭的少男少女們集體驚恐。
許晨陽個子最高，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中的盤子，頓時悲憤：“雞翅！我們的烤雞翅。”
完蛋了，已經變成雞骨頭了。
偷吃的人還好意思表達嫌棄：“不行啊，烤焦了，不夠嫩。”
阿姨，您正直點兒行嗎？不嫩您彆吃啊，好歹給大家留幾個噻。
宋晴丁點兒都不含糊，直接將最後一個雞翅塞進了嘴裡，雄赳赳氣昂昂地跑到宋楠楠跟前：“嗯，就知道你證明不出來。說吧，又有什麼題目不會做？”
宋楠楠咬牙切齒地塞紙巾給她擦手擦嘴巴：“黎曼假設。”
宋晴立刻扭過身子，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見了。
周偉於心不忍，趕緊來了一句：“哥德巴赫猜想。”
舒方圓都想翻白眼了，到底是他學理科還是自己學理科？虧他想的出來，這不是在故意為難宋晴嗎。
果不其然，宋晴往前的腳步更快了，簡直可以說是一路小跑。
舒方圓趕緊大喊：“不是，是友誼定律。那個什麼來著，宋楠楠，你快點說啊。你媽要是錯過了中午飯，咱們一下午都彆想安生。”
她一定會上蹦下跳不停地折騰。
宋楠楠無奈，隻能祭出殺手鐧：“奶油南瓜湯好了，要不要喝？”
前麵歡騰的身影定格住了，企圖逃跑的人立刻大喊：“要！我還要吃培根卷。”
晚上宋晴洗完澡，樓上樓下的巡視完自己的領土之後，又跑到了宋楠楠的房間裡，二話不說，直接鑽進了被窩。
宋楠楠趴在桌上看法文數學著作呢，看到她在床上滾來滾去的，隻好放下書，回過頭：“又怎麼了？睡覺吧。”
宋晴開始拍枕頭，大聲催促：“睡覺。”
宋楠楠無奈：“我要看書啊，你先睡吧。”
宋晴卻堅持大喊：“睡覺！”
宋楠楠沒辦法，隻能關燈上床。
宋晴這才心滿意足，慢悠悠地炫耀：“你不用想啦，我肯定能做出來的。沒什麼了不起，就是反推數學啦。明天我要吃奶油烤雞，你來烤。他們烤的不好吃。”
宋楠楠反手抱住了母親，笑了：“好，明天我給你做烤雞。沒關係的，做不出來也有烤雞吃。以後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做。”
“真的？那我明天還要吃黑椒牛仔骨、豬肉波切塔還要煲仔飯跟……”
宋楠楠不得不緊急喊停：“晴晴子同誌，冬天不是養膘的季節。冬日不努力，開春徒悲傷。你不想去巴黎時裝周了？你難道又要給自己設計遮肉的禮服嗎？”
秋天的時候就這樣，她連小肚子都吃出來了。原本設計好的衣服穿不上了，急得她恨不得去吸脂。
最後她不得不另外給自己弄了一套，剛好可以遮擋小肚子跟腰間的肉肉。
彆說，這款裙子賣的超好，好多人過來點名要。
可見贅肉是大家的天敵啊。
宋晴立刻滾進了被窩裡，大聲強調：“我能做出來的。哼，我明天就把答案寫出來給你看。”
宋楠楠笑著點頭，表示鼓勵：“嗯，我相信我們晴晴子一定能做到。”
被窩裡的人終於心滿意足了，發出了得意洋洋的小呼嚕。
宋楠楠聽著她歡快的呼嚕聲，輕輕地在心中念了一句：晚安，晴晴子。
好眠，無所不能的晴晴子。
哎，那個穩定性猜想是不是可以考慮換個方向思考？明天得跟向天他們再討論一下。
看，數學的世界多美好。
可以讓人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