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意倒是知道甲板後麵就是頭等艙的位置,但誰能猜到,好巧不巧,他們兩個人居然正好站到了喬砂砂那間房的前麵。
現在的喬砂砂一臉煩躁,隻覺得想吐,現在看著矯情的席意,更是想直接吐到他身上去。
她忌諱不多,唯一的毛病就是容易暈船,奈何下一站要麼是達尼埃爾島要麼是一個隔壁的島國S國,節目組給她的幾個選項裡都有坐輪船這一項,她幾乎懷疑節目組就是故意為難她的。
幸好喬砂砂還剩下不少經費,便把自己跟沈晴的普通艙升了級,好歹床鋪都舒服了些,不會再躺在低矮潮濕的普通房間裡。
眼看著沈晴還在餐廳吃飯,喬砂砂就準備先回來休息一會,誰知道這房間實在是隔音太差,她剛休息了一會,就碰上了席意在外麵吵吵嚷嚷。
還是以怕鬼這樣的扯淡理由。
按慣例來說,喬砂砂一向都是能遠離梁喚秋就遠離一點的,原本聽到這事她也沒打算摻和。
然而眼看著席意還要站在那裡還要說個沒完,再加上自己頭暈眼花,一時間氣上心頭,拿起鏡子就衝了出來。
被清冷的海風一吹,再看一眼席意那憋屈的眼神,喬砂砂覺得自己內心爽快多了。
席意茫然地跟鏡子裡的自己對視了一眼,內心也有些煩躁,頭一個念頭的得卻是這喬砂砂怎麼又出來多管閒事了。
然後他才反應過來,剛才喬砂砂那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讓他用鏡子習慣?是說他跟鬼也差不多嗎?
“鏡子還給你,還是多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吧。”席意冷笑一聲,把鏡子丟了回去,“看來你也就隻能逞口舌之快了。”
“總比……連說話都占不到上風的人強。”喬砂砂隻是笑笑,那笑容裡帶著些輕蔑,似乎在說連呈口舌之快都不會,還能乾什麼?
席意這陣子算是看出來了,跟喬砂砂吵架準沒什麼好事,他也不想再繼續掰扯,看了一眼身後的房間,他扯了一下梁喚秋的手臂:“跟砂砂你沒有關係,我們吵到你了是吧?來,喚秋,我們換一個地方談?”
“怎麼沒有關係?”梁喚秋挑眉,“喬導遊指定的順序,咱們就算是私下裡換了房間,也得告訴砂砂一聲才對。”
一看對方要逃跑,喬砂砂來了興致,雙手抱拳看著席意,饒有興趣地問道:“怕鬼是吧?怎麼之前沒聽你這麼談起過。”
席意腦袋都大了,隻能用惱怒掩蓋自己的心虛:“之前那幾天月亮沒出來,而且房間也都在背著月亮的角度。”
“這麼說,你是怕月光哦。”喬砂砂聽了更覺得好笑,“這又是哪裡的習俗,我倒是從沒聽說過,彆人都是看了月光,想要跟人家表白,你這倒好,反而是怕月亮。”
“倒像是,跟鬼有過一段虐戀一樣。”
彈幕上也爭吵起來。
【所以席意到底是哪裡人啊?怎麼還有這規矩是我見識短了麼。】
【呃呃,我看了一眼。他是個正兒八經H城人,跟我同一個省,反正我沒聽說過有這規矩。】
【?本土生土長的H城人不得不出來說話了,我們哪可沒這破毛病,怕黑也就算了,誰還怕月光啊,還什麼月光跟鬼有關?沒聽說過。一看就是他在說謊,彆的也就算了,侮辱我們H城人可不行。】
【那也不能直接說席意就在說謊吧,每一家的規矩還不一樣呢,你家沒有不一定意味著席意家沒有這傳說,求同存異不行嗎?】
【額……他就是想住單人間吧,我看了一眼梁喚秋的房間,確實比他的舒服了些,能理解咱們“貴公子”接受不了這破地方,不過要想換的話老老實實說不就完了,怎麼還找了個這蹩腳的借口,無語!】
席意張了張口,想要繼續說些什麼,然而所有的理由已經被剛才的喬砂砂堵了回去。
最終他一臉煩躁地擺了擺手:“算了算了,就當我沒提這事,我走了。”
說完,席意便再也不顧兩人的表情,擺了擺手就要離開。
喬砂砂還在喊他:“誒?彆走啊,再等等月亮又要從雲裡鑽出來了,你鍛煉一下膽量唄?”
然而席意非但沒有因為她的話停止腳步,反而越走越快,不一會就消失在了兩人的視野之中。
“嘖。”喬砂砂搖了搖頭,收回了目光,
然後眼神不經意地掃過了旁邊的梁喚秋,才發現他正笑著。
那笑容清清淡淡卻異常溫柔,一晃神,她似乎回到了好多年前。
那時候她還有些幼稚,一遇上公園裡打□□中禮物和套圈拿娃娃的小攤就走不動路,非得下場玩幾把才行,幸好她的水平還算不錯,有時候也能收獲不少。
當她興致勃勃地拿起東西展示給梁喚秋的時候,他臉上浮現的就是這樣的笑容。
然而那笑容轉瞬即逝,隻不過嘴角的些微變化,梁喚秋麵上又換回了那種客套中帶著幾分疏離的商業微笑。
“謝謝你了,砂砂。”
“沒什麼。”喬砂砂覺得這氣氛有些難熬,搖了搖頭,示意對方準備要回到自己房間,“那我先回去了?”
梁喚秋先是“嗯”了一聲,然後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表,像是忽然又想起什麼一般,他又喊住了喬砂砂。
“等一下。”
“嗯?”
喬砂砂看著這樣的他有些困惑,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梁喚秋臉上的思索轉瞬即逝,在她質問的那一秒鐘才想好自己準備說些什麼。
“我們明天應該什麼時候起床?”
哦,原來是這個。
喬砂砂回想了一下這輪渡抵達的時間:“我之前說了早上八點半在甲板集合吧,但餐廳的早餐似乎八點前才有,你自己看什麼時候方便。”
“這樣啊。”梁喚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喬砂砂又要轉身,他再次喊住了她,“明天上午去看觀浪崖的話,還來得及去做石笛嗎?”
似乎是怕喬砂砂覺得奇怪,他半天又補充了一句:“我還對做這個還挺感興趣的。”
喬砂砂皺了皺眉,她記得梁喚秋之前似乎不是這樣讓人費心勞神的性格,不管做什麼都有自己的想法,怎麼現如今變得這樣奇怪。
然而畢竟她現在還是導遊,隻是聳了聳肩:“節目組會安排好的,我記得他們給我們……”
她的話剛說到一半,突然被天空中傳來的響聲打斷。
同時傳來的還有炫目的光彩,喬砂砂下意識地往夜空看去——是煙花。
隻見幾束小小的光線往天空飛去,然後在半空中散開,形成一片小小的愛心,就像是一朵被風吹散的蒲公英一般轉瞬即逝,隻留下一片漆黑的夜色。
緊接著新的煙花升騰而起,聚成了五彩的扇形,然後是下一個……
她都忘了,這是達尼埃爾島的習俗。
島上的人們每年夏季都會對鬼神進行祭祀,方式就是在夜晚點燃煙火,而他們圍著篝火進行舞蹈。
她倒是知道島上有這樣的風俗,但節目組沒提,她一時竟然忘了這回事。
想不到正好在甲板上見到了。
喬砂砂從小就喜歡煙花,絢爛、繽紛、奪目,長長久久地積蓄力量之後,在眾人的仰望麵前炸裂出最深處的力量。
——就像是偶像一樣。
她忽然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想在舞台上了,跟煙花也是一樣的。
竭儘全力、汗流浹背、全力以赴……就為了眾人麵前那短短幾分鐘的光芒四射。
她真的很喜歡這種感覺。
積蓄自我,然後……綻放。
一時間,她的心思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眼看著煙花越來越大,周圍人甚至開始閉著眼許願。
喬砂砂也下意識地跟著雙手合一,默念了一個心願。
——如果可以的話,這一次就讓她改變這一切吧。
煙火綻放了十幾分鐘,一聲巨響之後,終於恢複了平靜。
喬砂砂回過神來,才發現甲板上已經滿是上來看煙花的遊客,成雙結對。
她這才意識到梁喚秋還站在自己的旁邊,剛才一直沒說話。
“哦,對了,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梁喚秋搖了搖頭:“沒有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笑了笑,轉身下了甲板,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喬砂砂撓了撓頭,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然而她總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裡見到過一般。
回到房間之後,她才猛的想起來。
她和梁喚秋……之前也看過這麼一場煙花。
那時候她才大三,城裡還沒禁煙花,每年元宵的時候,學校不遠處的那個小湖上就會放起煙花來,吸引了不少情侶和家庭。
她和梁喚秋當然也去了。
和現在一樣,當時的她也雙手合一許了一個願望。
隻不過那時候她想的是,要是能重新出道就好了。
然而誰能想到後來她的願望成真了,然後又失敗了。
想到這裡,喬砂砂苦笑了兩聲,搖了搖頭。
然而不知怎麼,她總覺得自己好像還忘記了些什麼。
這時候,門突然響了兩下。
“?”
會是誰啊,如果是沈晴回來的話應該也用不著敲門,她有鑰匙。
喬砂砂有些狐疑地打開了門。
門外的人穿著製服,表情彬彬有禮,是輪渡上的服務生。
“我們這裡為頭等艙的客人準備了暈船藥,請問您需要嗎?”對方用英文說道。
“啊,謝謝。”
喬砂砂接過那板藥片,謝過了對方。
她當時原以為不會在輪渡上坐太長時間,又不願意帶太多東西,把程曦塞給她的暈車藥丟出了行李箱,結果吃苦受罪的又成了她自己。
她看了一眼藥片,確定了是她常吃的藥,這才放下心來,找了杯水把藥片吞了下去。
或許是心理作用,她覺得自己好多了,混沌的腦子裡終於清醒了許多。
喬砂砂無意識地又看了一眼紅色藥片,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這板藥片背後的使用說明……為什麼是中文?
她現在明明是在國外,難道說就這麼巧,正好輪渡上準備的藥,正好是她常吃的?
還是說……有人給她送來了這藥。
可是會有誰知道自己暈船啊?就算是在直播間裡看,也隻能看出她有些疲憊,一進門就躺在了床上,但暈船這事她卻是誰都沒說過。
不對,還有一個人。
——梁喚秋。
喬砂砂驀地皺起眉來。
梁喚秋當然知道自己暈船,這藥是她常吃的,他也幫她跑腿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