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一臉晦氣地低頭, 在自己癟癟的肚皮上拍了一下,似乎有點惱火。
不過傅重明卻像一點都沒被這聲音破壞氣氛,安撫地抓住路懷星打自己肚子的手腕, 另一手繼續按著自己的嘴唇:
“想吃就吃啊,我可是戰利品!”
路懷星瞪他,惱怒, 但是又沒有什麼解決辦法,總不能真把最美海妖宰了油炸。
他的沉默被傅重明儘收眼底,卻沒有特殊表示。傅重明早就察覺到,在SP對應的這個人格狀態下, 路懷星對脫離掌控的事物有著非常強烈的焦慮, 哪怕隻是肚子不太合時宜地響了一下, 他也會有一瞬間流露出明顯的怒氣, 以掩飾他的不安。
或許傅重明的眼神太軟了, 以至於路懷星覺得汗毛倒豎, 一把甩了他的手,色厲內荏道:“少貧嘴,這怎麼還沒完?”
“當然沒完,您不是才找到最美的我嗎?”傅重明笑容不減,複述光塔的開場播報,“‘他的血液會成為你加冕儀式上的美酒,他的眼淚會凝聚成你王冠上的珍珠’,你還得把我帶到海底國王的王宮,然後用我的血和淚登基呢。”
路懷星眉宇間的殺氣都已經實質化了, 因為傅重明說到血和淚的時候,表情……
“你是不是發情期到了?”路懷星咬牙。
傅重明驚呼一聲抱住肩膀:“竟然被你發現了,你果然覬覦我,趁著我這可憐Omega發情,要用你的Alpha信息素強迫我給你生孩子!你說我生的小人魚是黑的還是藍的?”
路懷星:“……”
自作孽,他就不應該給小太陽起這個頭!
玩笑歸玩笑,比賽確實還沒結束,怪物國王已經死了,周圍的亡靈亂成一團,很顯然,如果沒有新王登基,成為同時掌管海洋與亡靈之海的海皇,這場比賽就會演變成怪物自助餐。
“走!”
路懷星一把抱住傅重明的腰,猛地紮進海裡,修長的魚尾拍打,輕而易舉就能遊得比奧運冠軍還快。
與海底國王一起浮出水麵的是它的沉船船艙,那座山一般巨大的黑船足夠裝下十個傅重明的船,船身沉默陰森,浮在海上,這個沉船國王的王宮是什麼也就顯而易見了。
人魚速度極快,他們眨眼間就登上了這艘沉默巨船的甲板。
“船都這麼破了,還有個門鎖?”傅重明有點氣笑了,他伸出手,船艙有一道雕花大門,正常的船當然不會有這種詭異設計,但這畢竟是海底國王的“王宮”。
“閃開。”
路懷星語氣不善,攤開手掌,傅重明心領神會,將S111佩刀刀柄遞到他的掌心,路懷星一把抽出長刀,光刃展開,轟地一下砍在門上。
無往不利的光能刀居然被門擋了回來!
“這個鎖能吸收光能。”
路懷星很平靜,不像傅重明那般訝異,他甚至立刻就開始分析緣由。
傅重明:“鎖在發光。”
光能刀劈過,看似朽木的船體和門都沒有損傷,隻有那把鎖亮起了光,鎖上裝飾的珍珠仿佛變成了夜明珠,閃耀無比。
路懷星點頭:“嗯,能量吸收。”
“蓄能裝置?那總有個限度,能讓它過載嗎?”傅重明嘗試理解。
“不能。”路懷星回答。
傅重明想起:“哦,你說過,S111的能源模塊有損。”
就在他們幾乎陷入僵局的時候,一道白色的影子從海麵掠過,路懷星的眼神一動,表情露出些許嚴厲——
傅重明比他快,反手拔出軍刀,直接揚了出去。
“啊!”
徐旺短促地驚呼了一聲,手腕被軍刀劃過一道傷口,手裡的弩頓時一歪,箭矢擦著白影劃過。
他不知是何時跟來的,但路懷星並不能看見他,隻能看見已經取得最美海妖稱號的傅重明,而傅重明卻能清晰地看到徐旺,所以動手阻止比路懷星快得多。
白影躲過一劫,撲騰著翅膀,一頭紮進路懷星胸前。
“路顏?”
路懷星難得有些驚訝,這隻鳥畢竟是個雪鴞,不是溫順的手養寵物鸚鵡之類,可以一直粘著主人不跑。開場後這小家夥除了在各船上來回飛順便吃吃喝喝,經常甩甩膀子就不知道飛到了哪裡,誰知這時候竟然突然出現。
而且,路懷星嗤笑,它竟然沒有跟傅重明一起變亡靈,不知是不是光塔沒拿湊數的鳥崽當回事。
路顏顯然不是出來胡鬨的,她的嘴裡還叼著一樣東西——一條肥碩的大魚。
魚肚子上有一道血跡,還突起一塊,明顯被塞了東西。路懷星遲疑,忍著腥味,用刀剝開魚肚子,一把黑色的鑰匙滾了出來。
他遠遠望去,官船上羅小北衝他揮手,然後被一群亡靈撲倒。
路顏到底認得飼主,或許是因為鮮美的魚肉裡被塞了不能吃的東西,又或許是她真的很通人性,總之路顏帶著這把鑰匙直奔路懷星而來。
鑰匙是黑色的,摸上去卻會發現是骨頭,上麵鑲嵌著一顆碩大的珍珠。
——是巫師凱米瑞指使同伴從海盜船上偷走的鑰匙。
根據商船的線索,這把鑰匙能打開至關重要的門,凱米瑞用它呼喚亡者世界,使生者世界內與之連接的大門打開,慣性思維當然是一把鑰匙開一把鎖,所以她隨手把鑰匙一扔,以為沒有用了。
這把鑰匙,還能開王宮的鎖——上頭珍珠都是同款。
鎖眼嚴絲合縫,路懷星低笑了一聲,將那條大魚喂給了饞得唧唧叫的路顏。
傅重明的刀抵在徐旺手腕處,徐旺忙不迭地說:“那竟然真是你們的鳥,我不知道啊,我以為那是玫瑰公爵、我是說NPC玫瑰公爵搞邪術用的妖怪鳥呢,我以為它要襲擊你們!”
防衛官的目光幽深凝重,卻沒有在這個關頭多說什麼,他一腳把徐旺踹下巨輪,那一腳沒有收著,足以把普通人的肋骨輕易踹斷。
徐旺叫都沒叫就被海浪吞沒。
整個船艙裡彌漫著冷寂的味道,那不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嗅覺氣味,溫度也並不低,但人在裡麵呼吸的第一口氣,就能讓人感受到徹骨的涼,仿佛整個肺部被塞滿海水海草。
船艙裡明明沒有光源,但卻能看清所有東西,大片殉難船員的枯骨或坐或臥,擁擠又熱鬨地躺在死寂的甲板上,但它們的身體都竭儘全力一般,朝向同一個方向。
傅重明嘲諷的聲音打破陰森環境:“哎,這是誰有強迫症,把死人都掰過來了?”
他語氣過於歡樂,搞得路懷星都沒憋住,低咳一聲。
艙室正中央,枯骨們盯著的地方擺著一張椅子,並不是想象中華麗的王座,它隻是一張椅子。
還有點破,坐墊都被海水泡爛了。
傅重明忍不住再次調侃:“呀,這是王座買家秀吧?”
路懷星呲出一對虎牙,語氣陰森:“等宰了你放血衝一遍,這王座就好看了。”
作為一條人魚,他當然是被傅重明抱進來的,浮出海麵的船當然沒有水,路懷星又不想在地上蹦躂著前進,所以白白便宜了傅重明,小太陽借口魚尾巴太滑,上上下下來回挪他那隻手。
路懷星表情很不自在,認真思考剁手的可行性。
“長官,血和淚真的不用宰了才有。”傅重明美滋滋地說著,自己一屁股坐到那椅子上,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把路懷星放在自己腿上。
他的衣物雖然在戰鬥中也不太乾淨了,但總比不知道在水裡泡了多少年的爛坐墊好,路懷星的表情因此肉眼可見地緩和了不少,靠著防衛官牌真皮王座,尾巴蜷曲,翹起來擱在傅重明胳膊上,生怕尾巴尖掃到一丁點地麵上的臟汙。
傅重明沒忍住,還伸手摸了一把。
尾巴一抖,同時小太陽的耳朵尖紅了一下,仿佛爆起一個太陽耀斑。
啪——熟悉的魚尾糊臉。
傅重明笑眯眯,反而炫耀臉上的紅印子。
“那你說怎麼辦?”路懷星對這個坐姿忍無可忍。
“很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