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報的聲音依舊是黑羽天使那清越優美的聲線, 但所有選手卻都像是聽見了閻王殿敲鐘, 臉色頓時花花綠綠如同沒洗的調色盤。
所有比賽類型裡, 靈異類是最要命的,哪怕麵前是一隻哥斯拉,它也不過個頭大點、皮厚點、巴掌硬點,努力努力還是能戳爛它心臟的,可鬼怪就不一樣了,這東西沒有邏輯可言, 不講任何科學道理, 不是蠻力亂砍就能贏的。
播報繼續:
【民以食為天, 鬼吃墳前祭。香燭、元寶,墓碑前的饅頭,饑餓的亡者安靜地等著開飯。】
【七月半, 鬼回家。家家戶戶都在中元節裡為故去的先人做一桌豐盛的晚宴。陰陽相隔,但對親人的思念並不會隨之故去, 一杯濁酒,聊表哀思, 願如天上星, 即便再也不能觸碰,但抬起頭,不滅的星光便如心裡永恒的牽掛。】
選手們紛紛睜開眼睛,大部分人出現在一張擺滿食物的餐桌旁,暖黃的燈光照在他們臉上,比賽還沒有正式開始, 所以視野裡沒有NPC出現,周圍安靜無聲,好像環境都是招貼畫,因此選手們暫時可以隨意交談。
羅小北與袁行知下意識地抬起頭,對視一眼,進場時袁行知下意識地抓住了羅小北的肩膀,誰知他們就真的出現在了同一個初始點。
麵前的餐桌上,距離最近的是一盤紅燒肉,羅小北一眼看過去,肚子咕嚕了一聲。
很餓。
——所有選手都覺得很餓,畢竟播報剛說完民以食為天,而現在是晚餐時間。
這是一個客廳,擺設都是很大氣冷淡的那種現代風,但就是能讓人覺得整潔溫馨,羅小北環顧一圈,有些恍惚。
袁行知:“你怎麼了?”
羅小北眨眨眼:“我覺得,這和我小時候住的地方好像啊!”
他轉身:“真的是!看,那牆上還貼著我爸媽的獎狀!”
袁行知與他一起回頭看,一麵牆,電子顯示的獎狀一張摞一張,非常壯觀。
家總是讓人放鬆的地方,羅小北有些歡快:“對,他倆超超超——恐怖的!比賽**文,聽說生娃的時候搞了個競賽,誰今年成果多,娃跟誰姓,結果我媽贏了哈哈哈……說起來,我是我家學曆最低的,天天被嫌棄,唉。”
“好厲害,他們是做什麼專業的?”袁行知順著問。
羅小北一怔,擰著眉頭:“呃,我記得我爸是社會學,我媽好像……”
他陷入沉默。
袁行知:“我知道了。”
涉及被砍科技樹,這段記憶不能硬想,查理教授叮囑過千百遍,反麵典型就是趙羽竹,寧折不彎這種品質不適用所有場合,太陽防衛軍團的指揮官因為回憶過度被抬進急救室三次,全軍拿他當反例。
緩了一會兒,羅小北才問:“哥,你說狗塔這是乾什麼,幫我們恢複記憶?”
袁行知皺眉沉思,於是羅小北嘗試分析:“老套路吧,就像它把加百列、女媧都做成怪物。其實真實世界的祭祖文化並不可怕,清明、七月半,這些掃墓的日子是為了讓活人寄托哀思,不論東西方,去世的親友依然是被愛著的,但它把這個主題拉進比賽……”
羅小北一拍桌子,總結:“讓我們以後一想起祭祖,就自動和恐怖片劃等號?”
光塔比賽當然不可能一路溫情,果然,下一句播報便是——
【然而吃著晚餐的人們沒意識到,從幽冥歸來的,並不隻有那些被愛著的靈魂。】
【饑餓的惡鬼頂替了本該歸來的人,它已經披上熟悉之人的外衣,貪婪地填充自己空虛的胃,它很快就不再滿足於普通的祭品,它想要更新鮮、更美味、帶著溫度的食物。】
羅小北瑟瑟發抖,袁行知伸手摸了摸他翹起的頭毛。
“彆怕,你都把陰謀看得一清二楚了,害怕什麼?”
羅小北上牙磕下牙:“哥,你沒看過遊戲主播直播玩恐怖遊戲嗎,一個個號稱狼滅,還不是被遊戲裡的CG假鬼嚇到雞叫!”
袁行知:“……”
【幸好,地府已經洞察一切,追魂索命的無常鬼差已經出發,誓要把作惡的惡鬼誅殺,所有禍亂人間、啖食生人的惡行,必須嚴懲不貸!】
羅小北:“我去?”
【在下一個月圓之前,找出惡鬼,讓它回到該去的地方!】
【4444分賽場比賽正式開始,祝願各位選手積極表現,閃耀太陽係。】
係統播報話音剛落,燈光開始晃動,安靜的屋裡忽然響起炒菜的聲音,廚房裡傳來母親的聲音:“不要急,最後一個菜啦,等不及可以先吃——”
同樣的場景在不同的房間裡發生,燈火昏黃,但溫暖宜人,整個城市在夜色裡彌漫著家的香味。
這個開場過於溫馨,甚至讓精神緊繃的選手恍惚了一下。
唯獨艾比臉色鐵青,生生把下嘴唇咬破了——
因為她坐在桌邊,桌上擺著紅,點著搖曳的燭火,她看見廚房裡走出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一身精英人士標配的高定西服,身上不倫不類地係著棉布圍裙,端出一盤有些焦糊的牛排。
“抱歉親愛的。”英俊男人的臉上露出慚愧,低聲說:“我儘力了,今天是我們戀愛一周年,本想給你個驚喜,結果還是搞砸了,煎牛排真的比管理公司難多了啊。”
艾比瞪著眼睛,眼角幾乎裂開。
“你彆吃了,會壞肚子。”男人說著站起身,“寶貝兒你等等,我這就打電話讓餐廳送來。”
她摸到自己中指上多了枚戒指,指甲幾乎瞬間刺破掌心,拚勁全身力氣,才沒有暴起,徒手擰了這人渣男人的脖子。
來!女人僵硬地坐在座位上,狗塔,我看看你到底要怎麼算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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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風吹過,路懷星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棟大樓的邊緣,他的衣擺有點長,於是他兩指拎起來,抖了抖,柔軟的布料撲簌簌地響。
——這種布料絕對不是作戰服會用的,軟軟的,像拍古裝片。
不僅衣擺長,袖子也能拖地,腰到是收得很緊,還有紅繩流蘇做腰帶。
他抬起手,順便摸到了垂下來的長發,以及頭頂一頂很高的帽子。而且他抬手的時候,發現手腕上還纏著一根黑漆漆的鎖鏈,稀裡嘩啦響。
路懷星:“……”
“這次的任務目標這麼直白?”
他背後有人說話,路懷星歎了口氣,轉身,果然看見一身白得耀眼的傅重明。
對方拎著個棒子,頭頂同款高帽,寫了四個字——“一見生財”。
太陽防衛官的製服雖說也是白色,但現代款式和這種古裝長袍大袖的區彆還是很大的,同色係,但穿起來氣質差彆很大。
路懷星抿了抿嘴唇,不說話。
“怎麼這種眼神盯著我呀?”傅重明攤手,還原地轉了一圈,“喔……我好看吧?你沒聽說過嗎,‘要想俏,一身孝’,不然古裝劇怎麼會堅持給主角設計根本不符合曆史的白古裝呢,因為仙氣兒!”
出乎意料,路懷星還真點頭了:“是挺好看的,很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