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
宋乾的話音消失在了一聲尖叫裡,傅重明的刀已經瞬間斬下了傅倩的一隻胳膊,漫天的金色血雨像是一層聖光似的籠罩了他,這還是傅倩借著異能躲得快,如果她反應慢那麼半秒,這一刀會砍斷她的脖子。
所有人大驚,那名防衛官依舊穿著他雪白漂亮的製服,太陽防衛軍團的製服是特殊材質的,裡麵還帶納米機器人,所以哪怕現在實驗室房頂都被聲勢浩大地掀飛了,碎石和塵埃也沒有弄臟這身凜雪般的白衣。
他甚至還帶著微笑,落在選手們眼裡,簡直就和傳說故事裡會微笑但也會索命的白無常一般無二。
滴血的刀尖還泛著高熱留下的橙紅,而提刀的男人儀態優雅,手腕輕甩,就把刀刃上的血跡儘數震去。
他甚至挽了一個儀仗隊用的華麗劍花。
“你要不要繼續預測一下,我會把你砍成幾段?”
傅文和傅倩驚恐地看著他,那道挺拔端莊的身影,一舉一動依舊帶著無法抹去的紀律性。
根據《太陽防衛法案》,一名防衛官會在執行處決前進行宣告,明確罪名與執行人責任,同時快速果斷一擊斃命,儘量減少痛苦。
所以傅氏姐妹譏諷這種行為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行徑,占儘好處還要假惺惺”,現在好了,她們成功摧毀了一名防衛官的理智,撕掉了他“假模假樣的外表”。
然後她們發現,《太陽防衛法案》那些奇怪繁瑣的程序正義並不是某種偽裝,而是安全鎖,是危險武器發射按鈕外麵扣著的那個防誤觸罩子。
打開那層安全鎖的防衛官不再是什麼秩序的守護者,他們是武器,內裡用以驅動的燃料,是憤怒和仇恨。
“如果沒有這場比賽,羅小北應該在大學課堂和教授爭論選題,他會把每次上課都變成相聲專場,林霜或許會因為太天才而跳級,她的父母本該驕傲地每天接送她上下課,秦愛愛絕對不會火得全球皆知,畢竟她唱跳真的都很爛,但至少她所麵臨的的最大威脅隻是娛樂八卦,而不是生死相搏。”
傅重明舉起了刀:“所以你說,你們為什麼應該死呢?我真是個敬業又和善的防衛官,你看,都這時候了,我還準備讓你們死個明白。”
“愣著乾什麼,上啊!”宋乾咆哮一聲,“傅文,我他媽待會兒再跟你算賬!”
鏈劍從詭異的角度襲來,傅重明輕笑一聲,反手頭也不回地舉起刀,鏈劍直接順著刀刃,被慣性卷了兩圈,然後傅重明極其靈巧地翻騰到空中,下墜的力道把宋乾扯得向前撲了一下,而正好此刻,黃毛在他背後猛噴一口風刃,由於他跌倒,風刃正中宋乾背部與那根鏈劍鏈接的地方。
“啊啊啊——”宋乾痛吼一聲,混合著鐵水樣液體的血飛出,傅重明嫌惡地閃身避開,仿佛看著一隻惡心的爆漿毛蟲,他甩掉刀刃上纏著的鏈劍,如同躲避穢物。
按照法案規定,防衛官也不可以表露出這麼強烈的個人情緒,所以宋乾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的眼神也能殺人。
“你憑什麼這麼看著我!”宋乾不由自主地嘶吼起來,“你算什麼東西!你那個小男朋友,你以為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嗎?”
對麵的防衛官微微側頭,表情變得陰森危險:“哦,怎麼回事?”
宋乾看到他情緒的變化,心底有種扭曲的得意:“你當我瞎嗎,中世紀那一場,他在火焰和爆炸裡安然無恙,難道不是你違反法案,私自兌換了光塔的防護罩給他嗎?你們根本就是隻想自己獨吞強化,成為高等人類,然後偏偏用一套狗屁法案糊弄普通——啊!”
傅重明驟然暴起,快得像風,他穿過漆黑夜色,在他衝刺時,S111的刀尖抵住地麵,隨著他急速的摩擦,刀刃變得紅熱,迸射出零星火光,隨後這熾熱的一刀當頭劈下,宋乾根本來不及反應。
他借著種種強化、玩遊戲一般得來的戰鬥能力,在真正的戰士麵前就像過家家,是射擊類電子遊戲的高玩不巧碰到了真正的狙擊手,根本不是一個層級的東西。
但他的異能也算某種作弊,鏈劍在關鍵時刻主動自保,仿佛擁有自主意識一般,齊刷刷飛來擋在宋乾心口,於是傅重明一刀劈下,金屬對撞的聲音伴隨著迸射的火花,宋乾整個人被砍得倒飛出去,嘴裡噗地一下噴了一點血沫出來。
他背後的黃毛已經看傻了眼,而那對姐妹繼續發揚了腳底抹油的傳統戰術,抓住機會飛快逃跑,連頭都不回。
她們一個預測、一個精神襲擊,前者對上S級防衛官就是雞肋技能,後者反而增強了對方的戰鬥力,直接把S提升到了SSS。
再不跑也要去打複活賽了!而且傅氏姐妹根本沒有把握自己一定能拿到複活資格。
“兩個婊……啊啊啊!”宋乾眨眼間又被砍了一刀,痛得聲音都變了調,嘴裡開始控製不住地噴出各種無用臟話,“我說錯了嗎!你們不也是得了便宜還——啊——”
他的一隻手被傅重明斬落,防衛官的刀淩厲勢不可擋,能讓一名以刺殺見長的戰士熱血上頭正麵砍人,足以看得出傅重明現在確實不剩多少理智。
“你敢侮辱他。”傅重明露出殺氣森森的笑容,“你知道你在侮辱什麼人?”
刀光飛舞,每一刀都不是追求得有效殺傷或者致命一擊,傅重明根本就是在隨手亂砍,隻是他周身氣場如暴雨前的雷雲,宋乾被壓製得完全無力反抗,那個黃毛則根本嚇得忘了還能反抗。
“一個不知道哪個黑洞裡鑽出來的野蠻文明,搞了一場莫名其妙的生存比賽,結果居然還有腦殘罹患斯德哥爾摩綜合征,跑去跪舔?”傅重明手上動作不停,“你該跪的是《法案》,如果你還能見到趙羽竹將軍,你應該給他磕頭,約束防衛官行為是他的命令,否則我早都這麼乾了!”
他扯了扯原本一絲不苟的防衛官製服,扯開了領口,笑道:“去他媽的法案吧。”
S級防衛官也是人,傅重明一直都知道,自己並不是什麼真正高尚的偉人,他堅持戰鬥下去的動力並非單純為了保護地球,守衛人類文明,而是因為憤怒。
——我好好一個地球,憑什麼你們一來,就當我們是個破地球儀可以隨便轉著玩?
怒火幾乎將他吞沒,他一刀比一刀更快,毫無遲疑。
“你知道被奪走名字、被抹去存在、被所有人見麵不相識,是什麼感受嗎?”傅重明厲聲喝問,“你知道付出巨大犧牲,戰鬥到遍體鱗傷,甚至為了保全‘火種’,還試圖把每一個靠近他的人推開,但回過頭卻還要被你這種傻逼懷疑叛逃,究竟是什麼心情嗎?”
其實就是泄憤,傅重明放任情緒主宰了他,他吼道:“你知道那是誰嗎!那是傳奇本身,那是‘無名’,那是星塵軍團的軍團長,路微霜!”
噗——
宋乾口鼻一起噴血,不知是被傅重明重創導致,還是因為傅重明驟然觸動了“信息鎖”。
異能的效果其實早就衰退了,多年訓練的冷靜自持在發泄過後快速回籠,傅重明在喊出那個名字後就停止了動作,他微微怔了一下,抬起手,居然在自己眼角摸到了一滴溫熱的透明液體。
他聽得到自己劇烈的心跳,以及他克製不住脫口而出的話:
“那是我男朋友,那是我愛的人……”
恐懼。
傅重明沉默地收回了刀,記錄設備顯然沒有失靈,但願趙羽竹將軍彆真的罰他寫出一篇長篇連載檢討書。
但他忽然歎了口氣,覺得有幾分輕鬆。
他的確一直在逃避自己的情緒——他在恐懼,他不單單害怕路懷星會受傷,實際上那在戰鬥中不可避免,他真正怕的是“信息鎖”。
“你是傳奇本身,你以無名為名。”
地球聯合政府建立了一座紀念碑,這句話是趙羽竹刻上去的,五年前剛加入太陽防衛軍團時的傅重明站在那句話麵前,心裡激情澎湃,覺得自己簡直都被前輩的光輝照得亮亮的:看,這是人類的英雄,他們雖然被抹去了存在,但人們卻永遠不會忘記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