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畫麵剝落之後, 深白隻堅持和那畫中人對視了三分鐘而已, 再之後, 他便再也堅持不住了。
汗如雨下, 深白力竭的跪在地毯上, 呼吸粗重就像風箱一般,沒多久,他下巴下麵那塊地毯便被汗水打濕了一片。
林淵連忙重新蓋上了畫布, 保持剛才的樣子又在地上喘了一會兒氣,深白額頭的汗水漸停,稍後,他慢慢站了起來。
“好厲害, 簡直就像是刀子。”站起來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不,比刀子可要厲害的多, 應該說像……釘滿刀子的一麵牆?”將汗濕的劉海全部撩到腦後, 露出光潔的下巴,深白對林淵道。
他再次看向林淵, 仍然蒼白的臉上一臉不可思議:“阿淵你真的完全沒反應?你這樣子……會讓我覺得我自己弱爆了!”
確實“完全沒有反應”的林淵便認真思考了一下:“大概是我很遲鈍?我外婆經常說我遲鈍來著,我的痛覺不敏感, 小時候第一次拿菜刀做飯, 手切了好大一個口子,因為一直沒有流血我就一直沒發現,還是最後血忽然噴出來, 我才反應過來我好像受傷了……”
“唔……這麼說,我連血都反應慢。”
深白:……阿淵, 我們說得不是一個東西啊,雖然你那樣子聽上去確實很遲鈍……
“總之,我們現在總算搞明白這幅畫的秘密了。”深白挑挑眉毛:“雖然,隻是一部分。”
這幅畫會讓人致死的原因是被第二層顏料覆蓋的原始畫麵,那副畫裡蘊含了強烈的、充滿惡意的暗物質,這種暗物質連深白都無法抵擋,更不要提普通人了,深白嚴重懷疑如果是普通人看到這幅畫的話,再毫無抵抗的情況下,他們會直接被這些暗物質所傷。
說到“毫無抵抗”,深白攤開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之所以會用這個詞,他現在依稀想起來,在最初感受到對方的暗物質時,他似乎是動用了自己的暗物質做防禦的,那更像是一種本能,老實說,深白雖然很早就明白自己大概“和其他人不一樣”,他也很聰明的自行領悟了暗物質的某些用法,然而剛剛那種防禦能力卻是他第一次使用,某種程度,那可以說是一種頓悟。
因為之前沒有遇到這種級彆的對手嗎?
因為之前從來沒有感受到這種程度的危機感嗎?
深白心中自問道。
“不早了,我們休息吧。”林淵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腕表,深白點點頭:“已經這麼晚了,是該睡了。”
“明天上午我們還要去拍那條人魚,我們洗個澡就睡吧。”林淵對他道:“浴缸歸你。”
作為豪華套房,這裡顯然不止一個浴室,不過一個有浴缸,另一個隻是淋浴罷了,畢竟是從小泡溫泉長大的人,林淵雖然平時以淋浴居多,不過有條件的情況下,深白發現他還是喜歡泡澡的,會特意提到浴缸歸他用,八成是林淵覺得他太累了。
其實他現在已經累到已經連浴缸都邁不進去了——心裡雖然這樣想,不過深白還是笑嗬嗬的接受了林淵的體諒。
兩個人幾乎同時回到床上,林淵雖然麵上不顯,不過他顯然困了,幾乎是頭一著枕頭就睡著了。
而深白卻一反往常,他的身體是疲勞的,前所未有的疲勞,然而精神卻無比亢奮,他不能閉眼,一閉眼就看到畫中那個黑乎乎的人影。
然而他並不害怕。
那種情緒……更像是一種亢奮,用興奮來形容也不為過。
強迫自己閉著眼睛,好久好久,深白總算暈暈乎乎睡著了。
深海中的房間安安靜靜,沒有任何聲音,黑雲木的香氣充斥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這大概是世界上最適合睡眠的地方了。
然而——
深白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黑暗中,他的眼睛黑的可怕,和平時的表情完全不同,他現在是麵無表情的。
安靜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揭開被子,沒有穿拖鞋,他向外麵走去。
□□的足踏在木質地板上,沒有一絲聲音,門軸潤滑,無論是他開門也好,關門也罷,仍然沒有一絲聲音。
沒有開燈,深白徑直走到了客廳裡。
走到了那副畫前,他揭開了林淵之前蓋上的畫布,然後靜靜與畫中人對視了起來。
此時此刻,那副畫和之前他們看到的又不同了,那個黑色的人竟然不再是躺在箱子中了。
他現在是坐著的。
紅色的眼珠仿佛黑暗中的兩盞燈,燃燒一般,與深白對視著。
他們就這樣對視著,周圍沒有一丁點聲音,也沒有一絲光亮。
直到深白再次站了起來。
像之前那樣,他無聲無息的再次向室內走去,房間裡暗的可以,然而他卻好像能夠暗中視物一般,沒有碰到任何障礙物,順利的走到了床前,然後將左手伸向了床上林淵的脖頸——
然後笑了。
黑暗中,深白笑了。
那是一抹林淵從來沒有見過的,可以用可怕或者詭異來形容的笑容。
在左手即將抓住林淵脖頸之前,深白的右手忽然從旁邊伸出來,死死的按住了自己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