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次被安排到了一個獨立的院子裡,院子修建的極其精致, 有假山嶙峋, 有流水潺潺, 屋後麵甚至還有一個獨立的溫泉池。大概也正是因為有這個池子的緣故, 這個院子裡草木青翠,到處盛開著一種白色小花,溫度也宜人,進入小院後, 隻讓人宛若在春季!
“彆的不說,他們安排的這個院子還真不錯, 剛好適合讓阿淵休養。”嘴上念叨著, 深白給旁邊床上的林淵往上拉了拉被子。
林淵雖然感覺這樣有點熱,不過到底沒有拒絕深白的好意,疲倦的將視線移到床頭的小桌上, 那裡有兩個茶杯,一個裡麵裝了滿滿的熱水——這是深白給他倒的水;而另一個茶杯則是深白的,此時裡麵沒有裝水, 反而是插了幾朵小白花。
正是院子裡正在開放的花,深白說他現在不好去院子裡看花、又怕開窗讓他再次受涼, 索性從院子裡摘了花,插到了茶杯裡。
彆看就這麼簡單的插花, 深白硬是將這幾朵白色的花朵插出了藝術級彆的意境, 饒是林淵這種沒有什麼藝術鑒賞能力的人,都覺得這杯子裡的花真好看。
不過總有識貨的人——
“深白少爺這是學過插花?看這個意境……像是師從德明大師?”一名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笑眯眯的對深白道。
他是在醫生離開後過來拜訪的, 也是王家的人。
“嗯,幼年時有幸蒙德明先生在花道上啟蒙。”深白點了點頭:“不過學到中學時就不學了。”
這句話可以做很多理解——有經濟原因所以沒法學了的意思;有沒有天賦所以老師不願意繼續傳授的意思;有本人沒興趣不願意學的意思……
深白這裡則是另一種原因。
“你的花道已經開始出現鮮明的自我風格了,再和我學習下去隻會對你的自我體悟有不好的影響,現在開始,你可以出師了。”德明大師當年是這樣對深白說的。
天知道,能讓這位老人說出“出師”一詞的學生,至今為止不超過六人。
“哲爺爺很喜歡花道,秀爺爺偏愛書法,玉姑姑則是喜歡聽曲兒看戲以及長得俊俏的年輕人,你既會花道又擅書法,人長得又精神,一會兒見到這三位老人家,不用說話他們都會喜歡你了。”來人繼續笑眯眯的。
他這是委婉的請深白過去見人了。
“你去吧,我這邊隻是太累引起的發熱而已,既然已經清醒了,就沒事了。”林淵對深白道。
“那好。”也不墨跡,深白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水杯,確定裡麵的水是滿的,便利落的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門口,他用眼神示意男子帶路。
倒是他這一站起來,黑衣男子心裡又暗暗叫了一聲好:今天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名名叫深白的少年。
聽名字就知道,這應該是分出去一百多年的旁支了,然而一見此人,他先是被對方的姿容晃得愣了一秒鐘的神,隨後又為對方不經意展露的花道震驚了一下,再然後,看到對方的言談舉止之後,他心中隻能是繼續讚歎連連。
這哪裡是暴發戶家能養得出的少年?分明是從王家老宅精心教導出來的少爺!單論禮儀、言談……恐怕老宅裡也隻有右山少爺能與其相比,然而這位深白少爺卻在姿容方麵勝過了右山少爺 ……
啊~他僭越了,他心裡怎麼可以這麼想呢?
右山少爺可是本家用心培養的大家子弟,如今又得了叔公給的機遇,以後地位更是不同以往,這名少年就算再優秀也越不過右山少爺去。
然而就算心裡明白,身側的深白表現實在讓人見之心喜,大概是出身大家族的人容易有的毛病——這名黑衣人是個愛風雅的,深白投其所好,兩個人一路走一路淺談,黑衣人越發感覺和對方交談甚歡的同時,也就對他的印象更好了。
然後就連帶著將本家最近發生的事矜持的透露給深白知道。
於是,在見到王家諸位主事人之前,深白便將他們在家族的地位、支係、愛好、性格特點了解了一個遍;知道了美蘭和他一樣、也分到了一個獨立的院子,然而她至今還沒醒,不過問題不大,應該隻是承受的能量太多,需要時間消化……
他甚至還被告知了有關“右山少爺”的一些事。
“右山少爺人很好,風光霽月,人又疏朗,向來都是照顧同族的,而且又最是公平的一個人……”那人慢悠悠的說著關於“右山少爺”的一些事,這架勢——
好像是自己以後會長期和那個右山相處似的?
保持嘴邊得體的微笑,深白微微挑了挑眉:“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嘴上說著,然而心裡一個字兒也不信。
在彆人的嘴裡,他何嘗不是被這樣形容的一個好人?啊~對了,他比那個右山還多個形容詞——長得帥!俊美!
由此可見,那個右山長得一定不如他。
然而性格這東西才說不準,越是在彆人嘴裡的好人,實際上怎麼樣越要仔細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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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深白在自己身上已經總結出成功經驗了。
“謝謝華叔~”爽朗的笑著,深白已經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做了。
首先就是得調整人設→那個“右山”和自己的人設太雷同了,想也知道,那人絕對不會喜歡這樣一個和他類似的人,類似不就容易被人比較嘛~何況自己長得比他好←對自己的長相,深白就是這麼自信~
於是,等到深白被帶入那個大廳裡的時候,他整個人看起來和之前一樣,然而在氣質上卻微微有了一些變化。
隻是一點點變化而已,似乎隻是臉上笑容的角度改變了一點,然後走路的姿勢慢了一些,配上他現在半長的頭發,深白很快從之前清爽的形象變得有些懶散起來。
懶散,卻不是招人討厭的懶散,而是讓人覺得這人還是個少爺,而且還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少爺,要不然,怎麼能連懶散都懶散的這麼瀟灑呢?隻是,讓人覺得他是個性格不願意受束縛的人,雖然聰明,然而因為懶散,所以讓人覺得可惜,讓人覺得——
警戒心降低。
深白踏過了那麵手繡的屏風,那麵屏風上繡的東西和其他以往他見過的繡品都不一樣,不是山水、人物、也不是繁花,而是一頭野獸圖。
確切的說是一頭魔獸圖。
好吧,這才是王家該有的風格。
微微笑著,深白跨過了那麵屏風。
然後見到了一群老頭子老太婆。
中間的座位空著,其次坐在最重要位置上的是……看著那名須發均白的老者的時候,深白腦中冒出了“哲爺爺”這個稱號,坐在他旁邊的那名文質彬彬的儒雅老者……應該是秀爺爺?喜歡書法的那個,至於他旁邊那個老太太,看了自己就把厚重的眼皮抬起來的那個……應該是玉姑姑……
就看了一眼,深白便將廳內所有人的麵容全部記住了,整個大廳內除了他以外,就隻有一個年輕人,那就是坐在哲爺爺後麵的那個長相普通男。
應該就是那名“右山少爺”了。
深白腦中迅速將黑衣男子和自己敘述的眾人特征和在場的人一一對應,並且對號入座了,然而表麵上卻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還微微受了點小驚嚇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