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煬葬身在一場大火裡, 幾乎喪失痛覺，所以覺得不算痛苦。直到他看見時音音——
她從火光裡向他撲來，紅著眼睛, 偏執到了極致, 近乎瘋癲, 試圖把他從火裡拖出去。
原來不是幻覺啊……
盛煬很想哭，又想笑。
音音很早就因為車禍去世了。
他已經有很多年沒和音音見麵了, 以前總會關注她的近況，又得了什麼獎, 那時他們還在讀高中。
音音是他放在心裡, 悄悄關注的妹妹。
突然因車禍離世, 墓碑上留著她的黑白照片。盛煬推著輪椅，在她墳前放了一束花, 隻覺得生命驟然空了一塊, 永遠無法填平。
和他一起降生的妹妹沒有了。
後來他過得很不好，每次絕望到想死的時候，就感覺妹妹還在身邊, 好像聽到了她的哭聲。
想到要給妹妹報仇，給外公、表哥們報仇, 又咬牙忍住, 硬生生熬下來了。
有時候盛煬也幻想過，人死後魂魄還在，音音一定就陪在他身邊吧。忽然就覺得沒那麼難過了。
身邊空無一人的時候, 他會說話給音音聽。看到什麼東西覺得音音可能會喜歡, 就買下來，裝在一起。
他十分後悔，為什麼上學的時候不去找音音玩, 明明他們所在的學校距離並不遠。他天天逃課，也沒去音音教室外看她一眼。
小時候音音總叫他哥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不再開口了。他們之前除了天生的血緣，再也沒有彆的聯係。
盛煬無數次想起音音，想著，她要是活著該多好啊，他們一樣大的年紀，未來還有幾十年好活，做什麼不好呢？明明一起來到這個世界上，為什麼要先把她帶走？
所有的遺憾都化為恨意，也是階梯，讓他一步步從地獄裡爬出來，變成複仇的厲鬼，又重新回到盛家。
以前，這是他和音音的家。
他們一起玩積木，一起撿樹葉，他推過音音蕩秋千，也故意把她的寶貝發夾藏起來……
幼時的記憶重現，他找到相冊，他與音音永遠形影不離，甚至沒幾張單獨照片。
等他把那盛家那幾個東西都處理乾淨，身體也撐不住了。終究是他住過的地方，以後不想讓彆人住，就點了一把火。
偏偏在火裡看到了音音，她穿著晨曦的校服，一身血，隻有一雙眼睛尤其明亮，比周圍的火焰更耀目。
就算到了這種時候，他們仍然很相像。
有一雙同樣的盛滿仇恨的眼睛。
盛煬忽然笑了，他這時才意識到，原來以前彆人說，你和妹妹真像，眼睛像，頭發像，哪裡都像……那些話，他是真的很喜歡聽啊，所以才一句句記在心裡，直到現在也沒忘記。
她身形飄忽，就像一陣煙霧，隨時都會散去，絲毫意識不到自己的脆弱，向火中撲來。
“音音……”盛煬想阻止，忽然驚醒。
他躺在軟乎乎的兒童床上，另一邊幼崽版的音音已經醒了，正在戳他的小肚子。
“哥哥是個大懶蟲。”她小聲抱怨著。
這個時候她年紀還小，說話奶聲奶氣，手指也圓滾滾的，又怕真的弄醒盛煬，所以戳得很輕很輕。
盛煬猛然坐起來，反而把她嚇得後仰，一屁股坐在床上。
盛煬立刻伸手捏住幼崽音音臉上的軟肉，又去捏她的雙下巴，特彆軟，特彆嫩，一層小奶膘。
好像是真的？
可能是這樣讓幼崽音音覺得毫無尊嚴，她毫不猶豫，嗷嗚一口咬在盛煬手背上。
盛煬反而笑起來，痛感是真實的！
“再咬重一點，沒吃飯嗎……”盛煬迫切想知道真假。
“音音！！！”
下一秒幼崽音音就被時寧拎了起來。
幼崽音音有點有些不知所措，圓溜溜的眼睛轉了轉，呆呆的，完全沒弄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被媽媽拎起來。
“怎麼能咬哥哥的手呢？”
“哥哥總是不洗手，手上有我們看不清的小蟲子，小心蟲子在你肚子裡安家……”時寧耐心給小女兒講道理。
幼崽音音頓時一臉驚慌地捂住自己圓溜溜的小肚子，眼淚都快掉出來了：“不要小蟲子……”
“去漱口。”
時寧把她放下來，幼崽音音立刻跑去漱口。
時寧看了看盛煬的手背，留了一圈淺淺的牙印，沒破皮，應該還是有點痛的。時寧先用濕巾擦掉盛煬手背上的口水，又給他吹了吹。
“妹妹不是故意咬你的，你有沒有生氣？”
“是我讓音音咬的，我想試試她咬我一口疼不疼。”盛煬解釋完，傻笑起來。
“……”時寧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兒子。
“媽媽，我沒傻，我隻是太高興了。”盛煬臉紅紅。
“你在高興什麼呀？”時寧笑著在盛煬鼻尖點了一下。
“反正就是高興！”盛煬從床上下來，自己穿襪子穿鞋，再去找音音，還想再捏一下她的雙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