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楓葉,踩上去酥酥脆脆,格外動聽,但如果仔細辨彆,就會發現那種聲音並不像真正的樹葉被踩到時的脆響,更類似於骨骼斷裂的聲音。
然而他們誰都不是在意這些的人,隻向楓葉林深處而去。
原本楓樹之間間隔稀疏,可以輕鬆容人行走,很快就密集起來,連輪椅都過不去。
時瀞塵直接收了輪椅,打橫抱起時音音。
“比上周輕了0.4kg。”
“是衣服的原因吧?這次比上次穿得少。”時音音覺得唯一一點不好的地方就是時瀞塵太注意她的身體狀況,每次輕了一點點之後,他就很不高興。
“不是。”時瀞塵現在眼力很好,尤其是掌握了縫紉技能後,瘦沒瘦一眼就能看出來。
至於瘦的原因,時瀞塵也清楚。她越來越任性,零食吃多了,等到飯點的時候就吃不了多少,毫無養生意識,非常值得批評。
“這周的零食沒有了。”
“噢。”時音音就此失去了珍貴的覓食自由。
她喪喪的,垂落的頭發被樹枝勾住,時瀞塵不覺,時音音輕呼出聲,他才發現那截樹枝。
“哢嚓——”
傀線劃過,比刀鋒還要鋒銳,那截樹枝折斷,卡在時音音頭發上,還綴了幾片楓葉。
時音音自力更生,將楓葉摘下來,差點被邊緣紮破手指,這楓葉輕飄飄的,看似枯萎,實際上堅韌得很。
等真正摸到,時音音才發現這楓葉的紅是殷紅的血,還有些黏膩的感覺,觸感冰冷,不怎麼新鮮,隻是顏色漂亮。
“手弄臟了。”時瀞塵不大高興,雖然時音音隻是手指沾了血,在他眼裡卻刺目得很,有種她受傷的錯覺。
“沒事,回去洗洗就好。”時音音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舍不得擦在上麵,也舍不得擦時瀞塵衣服上麵,就任由手上沾血了。
時瀞塵沉默不語,傀線以他為中心,向四處飛散,所過之處,樹倒葉飛,慘叫不斷。那些樹仿佛有了生命,或者說,它們本就是用屍體拚出來的詭物。
原本漂亮的紅楓林忽然變了模樣,樹身由盤旋的人類軀乾拚接而成,扭曲至極,分枝是手臂、大腿,細小的枝椏是手指,那一片片楓葉則是人皮,輕飄飄的,隨風飄舞。
整個紅楓林宛如下了一場血雨,好在時瀞塵是個有準備的人,傀線在他頭頂交織成一把漂亮的黑傘,將兩人遮得嚴嚴實實。
他審美偏向於華麗、深沉、繁複的風格,喜歡精致的東西,這把傘按照他的意願成型,傀線交織,細看傘麵上彙聚了彆墅的縮影,又是□□風格,極其漂亮。
傀線將整個紅楓林分割得支離破碎,原本美如畫卷的人間仙境早就變成地獄絞肉機,肢體橫陳,血肉飛濺,“楓葉”向他們貼來,還沒靠近,就被傀線擋在外麵。
任外麵如何恐怖混亂,黑傘籠罩之下,一切如舊,明明是同一個空間,卻被割裂成兩個世界。
即使血雨能被隔離,聲音仍然能傳進來,無儘怨毒,淒厲無比。
時瀞塵不疾不徐,繼續向前走。
紅楓林像一幅破舊的畫,被人切碎,點燃,化為黑色煙塵。
“你要的演出背景有了。”時瀞塵開口。
傀線除了【控製】、【侵蝕】、【傳送】之外,又出現了新的能力分支——【場景重塑】。
被傀線【侵蝕】的場景,可以重塑。不管是鏡子世界裡的街道,還是這片破碎的紅楓林,都能用傀線原封不動複原出它的樣子。
傀線可塑性很強,他想要什麼能力,就會出現什麼能力。
深處,一座廢棄工廠大門敞開,隱約還能看到門口破舊的廣告牌。
xx屠宰場。或許是因為年代太久遠,或者受過陰氣侵蝕,那些字已經看不太清。
“要進去看看嗎?”時瀞塵問。
時音音幾乎能腦補出屠宰場裡會有何種畫麵,但讓她止步門外,又有些失望,最終還是點頭,被時瀞塵抱進去。
紅楓林已經破碎,整個世界似乎隻能聽見時瀞塵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當他跨過大門的那一刻,原本安靜無聲的屠宰場裡突然吵鬨起來,裡麵傳來工人的吆喝聲,還有剁骨頭的聲音,一副熱火朝天的架勢。
“砰砰砰——”
沉重的剁骨刀利落地斬斷骨頭,沉悶的聲響令人心中發冷,不時還有如同裂帛的聲音。
時瀞塵的腳步聲隱隱和工廠內部的聲響呼應,他神色如常,看起來冰冷又高傲,世間萬物都無法入眼。
“歡迎。”嘶啞沉重像破鐵片,從屠宰場深處傳來,一雙猩紅的眼睛盯著兩個不速之客,工廠大門轟然關上。
***
“死亡禁地動亂,原因未知。”
安全局在一些重點關注的地方都設置了特殊觀測儀器,防止失控,一旦出現異常,就會立刻上報。
時音音住的老宅就是這樣,不過始終沒有異常,還算安全。上次哭嫁女失蹤,江以安收到消息,雖然進入鏡中世界,卻一無所獲,這次死亡禁地異動,他蹙眉,很快平複。
“我過去看看。”
江以安總覺得發生了什麼劇變,但這變化發生在陰暗無光的角落,旁人難以得見。
有音音教他的功法,業火難以控製的弊端基本解決,他決定去探一探死亡禁地。
“江局,要支援嗎?”
“暫時不用。如有必要,直接發射星能武器。”雖然時間緊迫,江以安也安排了應對決策。
那是最極端的解決方法,會帶來難以預料的後果,不亞於一顆小行星撞擊地球。但死亡禁地太危險了,難以控製,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是。”江以安回憶關於死亡禁地的檔案,使用特殊物品,直接進入死亡禁地。
那是一片紅楓葉。
隻要將血滴在楓葉上,就能進入死亡境地。
死亡禁地準確來說是一座屠宰場,很多年前,技術還不如現在發達,必須要人工屠宰。殺豬技術不好,會影響豬肉的口感,留在屠宰場的工作人員都是技巧嫻熟的屠夫。
不知是誰想到利用屠宰場處理人屍,自那以後屠宰場就多了一些來曆不明的肉。
正好屠宰場地下是一座巨大的古戰場,枉死者無數,整個地域都發生了劇變。屍體從地底長出來,骨骼做枝,皮膚為葉,長成一片紅楓林,凡接近者,都變成紅楓林的養料。
至於屠宰場,它可能出現在任何楓樹林附近,誤入大門者無一生還,為此,安全局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不使世間楓樹成林。
安全局的紅楓葉得自一位幸存者,那個人沒進屠宰場,艱難從紅楓林逃出來,就丟了半條命。
屠宰場是絕對的死亡禁地,安全局對它的了解來自各種特殊物品,或者成員的特殊能力,對它最好的安排是隔絕。
因為這些年陸續有人死在禁地,紅楓林已經擴展了不少,最開始隻有百來棵樹,現在已經數不清樹有多少。
江以安將血滴在楓葉上,隱隱看到紅楓綿延不絕,一片紅色葉海,他一步邁入,將業火護在周身。
出乎意料的是,他預想中的紅楓林並沒有出現,隻有一片光禿禿的荒地,坑坑窪窪,似乎連根都被挖走了。
難道這就是死亡禁地的異變?屠宰場就在不遠處,往常大門一直敞開,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緊緊關著。
江以安警覺起來,隻聽見屠宰場內一陣響動,像是重物撞擊,天翻地覆。
他用業火燒破大門,徑自向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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