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之名,與他相同。他曾翻閱過一本網絡書籍,因書中炮灰之名與他毫無差彆,故記憶尤深。書中炮灰之人,亦因落水而亡。
莫非他如今是書中之人?
“郎君,醫者言不可見風,您回屋歇息。”劉和在他身後小聲關切。
容奚如今病體未愈,身體沉重,精神萎靡。聞言聽其勸告,攏緊衣襟,回屋取暖。
此地不產內褲,方才寒風吹過,襠部涼爽非凡,激得他頭皮發麻。
剛縮至被窩,少年之音由外入內。
“阿翁,我回來了!”
“小點聲,郎君方才歇下。”劉和憋嗓輕言。
然牆壁透音,容奚聞之清晰可辨。
劉子實正處變聲期,嗓音粗嘎難聞,“阿翁,我在河裡捉了幾條鯽魚,晚上燉煮給郎君吃。”
家中無上等食材,幾條魚已算珍饈美味。
容奚確愛吃魚,然觀察數日,此地烹飪皆以蒸煮烤居多,炒與紅燒極為罕見,此因冶鐵技藝落後之故。
大魏風俗為一日兩餐。現未到申時,他已腹空,轟鳴聲響,無法安眠,且思及劉翁廚藝,容奚不得不起身,行至灶房。
灶房內,壯實少年正持刀殺魚,見容奚至,立刻起身,將帶著魚腥味的手彆於身後,憨傻笑道:“郎君怎的起身了?此地臟亂,郎君小心玷汙衣裳。”
“無礙。”
容奚吩咐其繼續清理魚腹,道:“我在京中曾食一道佳肴,你可想一試?”
劉子實就喜吃食,在他心裡,連郎君都念念不忘的佳肴,定是他無法想象的絕頂滋味,頓覺口舌生津。
“郎君,到底是何美味?”他容貌清秀,與壯實身形迥異,此時蹲身仰望容奚,雙眼溜圓,竟有幾分可愛。
魚腹被迅速清理妥當,劉子實隻用井水過一遍,便要入碟。
容奚接過,親自多洗兩次。
恰好劉和撿柴歸來,見狀拋下薪柴,敲劉子實一頭爆栗,斥道:“你這懶奴!怎讓郎君勞累?”
劉子實捂住腦門,麵露無辜,然其身高體壯,實在讓人無法生出憐愛之意。
“劉翁莫怪,是我閒來無趣,打擾子實。”容奚置魚入盤,轉言道,“家中若有蔥、薑、胡荽,煩請劉翁尋來。”
劉和見他改刀手法嫻熟,頓時瞪大眼睛,胡須因麵部肌肉顫抖而翹起。
素來隻聞郎君於京闖禍的本事,可從未知曉,郎君於烹飪一道上,竟技藝頗深。
經數日相處,劉和漸覺,京中對郎君之貶損,未免有失偏頗。
容氏大郎雖貌不驚人,然性情雅靜,親和待人,並無絲毫頑劣之處,且身為官宦之子,竟精通庖人之術,實在叫人憐惜。
劉和本欲讓容奚遠離庖人之所,可見之樂於其中,不忍打擾,隻好去尋輔料。
從小居於水岸,劉子實食魚甚多,然皆由劉和烹調,味道嘛,隻能說尚可入口。
從未有哪次,灶房的香味如現在這般,令他飄然不知身處何方。
魚肉蒸熟擺盤,容奚澆灑燒香熱油,置備好的蔥絲、薑絲、胡荽於其上,一道風味十足的清蒸鯽魚新鮮出爐,就連見過些許世麵的劉和都不禁口唇翕動。
霸道的香味讓劉子實雙目通紅,他神思不屬煎著麵餅,目光總飄向盤中美味。
但容奚對此卻存遺憾,若加紅椒,色味必更鮮美,然大魏並無紅椒,他隻能退而求其次。
當晚,三人就幾條鯽魚,啃食數片煎餅,吃得滿嘴流油,腹撐難耐,相當滿足。
“劉翁,冬日可燃炭?”容奚艱難捧腹,於廊下散步消食。
劉和正修複破落窗紙,聞言歎息一聲。
“郎君,臨溪不比京城,炭貴難買。”
他話未說儘,容奚已明其意。
容尚書鐵了心要給容奚難忘教訓,除去帶來的幾大箱書籍,連一枚銅板都沒給他。
除劉和月例,祖宅並無其他進項。三人口糧,僅憑他微薄月例,根本無法承擔,更遑論燒炭取暖。
養病的數日裡,容奚已翻閱魏國曆史及地理相關書籍,作為高級研究員,他的記憶力遠超常人,過目不忘於他而言並非難事。
書中言及,青州濛山縣盛產黑石,可燃。
煤礦富饒,在時人眼中無甚出奇之處,但於容奚而言,當為無價之寶。
大魏少用黑石,其緣由,許是黑石挖采等生產成本過高,令黑石之價居高不下。
能用得起黑石的,唯皇室與極少數的達官貴人。
且其燃煤,多為煤球或煤塊形狀,燃燒效率低,倘能改進,定會翻天覆地。
“劉翁,鎮上可有賣炭商?”
劉和以為他欲買炭取暖,將窗紙貼好,回道:“鎮上無,縣城倒有一處。”
賣炭商所賣,多為木炭,比黑石便宜許多。唯少許黑石,作為禮物送予官府之人,以此謀通關係,受其庇佑。
當然,容奚打聽這些,非為買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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