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忠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仗著自己在郎主、夫人麵前得臉,心想容奚不過一被棄之子,能翻起多大水花?自己無需小心翼翼對待。
卻未料,見到容奚之後,卻覺他與盛京之時迥異,雖依舊飛揚跋扈,然氣勢不同往昔,令人心有戚戚。
他將書信置於案上。
容奚示意劉子實展信。通覽下來,無非就是“逆子無狀”之言,毫無新意。
已然識得不少字的劉子實,看懂其中大半,頓時火氣滋生,心中直為容奚鳴不平!
若信中所言,儘是郎主真心,那也怨不得郎君心灰意冷,如此漠然。
聽信他人謠言,對親子無絲毫信任,這般父親,如何叫郎君敬之重之?
“郎君是否回信?”錢忠忽問。
容奚睨他一眼,慵懶道:“如何回信?臨溪不比盛京有趣,我無事與父親談及,不妨就言今日奴大欺主之事,甚好。”
“郎君!”錢忠猛地一驚,額上細汗隱現。
然思及郎主對容奚之態度,他不再擔憂。容大郎惡名在外,又毫無關心長輩、悔恨自責之言,郎主定惡感更甚。
所謂奴大欺主,不過容大郎驕縱矯情所致,無人會信。
心中恐懼再無,錢忠昂然直立,假笑道:“郎君說笑,仆敬重郎君,從無逾越之處。”
“我乏了,你且退下。”容奚不欲多言,作閉目養神狀。
錢忠暗中冷笑,遂離。
劉子實憐惜容奚,半跪於案旁,替容奚捏肩捶背,憤憤道:“那錢忠欺人太甚!”
“去告知劉翁,今夜狡客留宿,膳食隨意便可。”容奚吩咐道。
劉子實連忙奔去灶房。
他也不願讓那錢忠嘗到美味佳肴!
屋內,容奚拾信複觀,麵浮冷笑。若原身得見此信,定痛苦不堪,他非原主,已覺心冷似鐵。
容奚於盛京容氏,不過一隨時可棄的汙點。
及申時,錢忠施施然直往灶房。
他雖仗勢,卻也不敢真的破壞規矩,若被人得知他與主人同食,定然不妥。
灶房內,劉氏祖孫捧碗而食,見他行至,漠然以待。
錢忠冷嗤一聲,“飯食何處?”
他不敢真的欺主,可對這祖孫二人,便無顧忌。不過一看宅人,不得主家看重,有何之懼?
劉氏祖孫繼續沉默啃餅。
灶房狹小,且煤球煤爐皆被轉移隱藏,如今灶台不過三兩片薄餅,清晰可見。
除此以外,再無其餘吃食。
錢忠心中浮現不安,瞪目問道:“晚上就吃這些?”
“唉,”劉和抹嘴歎氣,目光滄桑,“家中清貧,無力繼日,有餅充饑,足矣。”
錢忠愣住,他未料祖宅竟如此清苦,如此說來,就連容大郎君也隻能以粗餅為食。
怪不得,他方才見到容大郎君,便覺他似乎清瘦些許。
著實有些可憐,他心中暗笑。
翌日一早,錢忠未及朝食,便急忙返程。早市麵攤,其吃食比祖宅要豐富得多,他可不願委屈自己。
他一離去,容宅重歸和樂融融。早膳之美味,非旁人所能想象。
某黃道吉日,新皇登基,依舊延用先帝年號,及次年方改。
容宅院中,容奚麵露喜色,置白色糖塊於掌心,道:“子實,下午去縣城,你攜此白糖,往錦食軒一趟。”
劉子實驚奇接過,連連點頭。
郎君真是太厲害了!竟然真的做出了白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