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食軒後廚,薑娘子正研究菜品。
見容奚忽至,麵帶驚喜。
“容郎君怎會前來?”她連忙淨手,彎唇問道。
容奚似有赧然,目光飄忽,不知該落何處,支支吾吾,一時無法說清。
偷摸跟隨他的胡、段二人,俱躲在門外,替他著急。
如此難言,定是如他們所想那般,大郎或對薑娘子有意。
然薑娘子年長大郎兩歲,且二人身份天差地彆,胡玉林心中並不看好。
薑娘子見容奚麵色微紅,不由爽朗一笑,道:“郎君若難以啟口,可以信告之。我讀過幾年書,識得字的。”
她見容奚害羞,但目中並無情意之事,知其另有羞赧之處。
容奚深吸一口氣,撓頭笑道:“無礙。”
言畢,他走近薑娘子,壓低聲音說道:“你能否授我女紅技藝?”
他曾見薑娘子繡帕,知其女紅不俗,便有此一問。
大魏無貼身內衣,他著實不習慣,此前無奈,隻能將就。如今銀錢不缺,時間充裕,且識得薑娘子,便想一試。
他悄聲之言,唯薑娘子得聞,門外兩人俱未聽清。正因如此,兩人才更覺貓膩。
薑娘子極為驚訝,低聲道:“郎君若有所需,我可為郎君縫製衣物。”
兩人一直耳語,直叫門外之人抓心撓肝。
“薑娘子就當我閒來無事,用女紅打發光陰如何?”容奚實不願讓人姑娘替自己縫製貼身衣物。
他此話一出,薑娘子便不再勸說,展顏道:“郎君若得空閒,可否同我歸家?”
“多謝薑娘子!”
兩人並肩出門,恰撞上門外胡、薑二人,八目對視,一時尷尬無語。
容奚與薑娘子心無雜念,倒顯大方自然。胡、段二人則左右瞅瞅,不知是因羞愧還是因什麼。
“玄石兄,文秀兄,是否有事?”容奚問道。
二人俱搖首。胡玉林見容奚與薑娘子麵帶微笑,心中之疑越發顯現,蹙眉目送二人離開。
他是否應當告知薑大郎?思慮半晌,還是罷了,若是自己猜錯,豈非不妥?
容奚隨薑娘子至薑氏鐵鋪,薑衛平正在鍛鐵,聽聞立即拋下手中活計,來見容奚。
“守原兄,我此來是要請教薑娘子,你莫要因我耽誤活計。”容奚歉然道。
他雖未明言,薑衛平卻也不問,隻頷首道:“你們自去。”
容奚於正院中等候,須臾,薑娘子攜針線粗布等用具行至。
她非專業繡娘,然技藝不俗,教授容奚由淺入深。
容奚從未接觸此道,初聽隻覺如遮雲霧,經薑娘子耐心解惑後,方領會一二。
他本就不蠢,且記憶超群,動手能力不弱,在薑娘子教導下,已然學得有模有樣。
估計再學一些課時,便可自給自足。
待未時正,容奚離去,攜劉子實一同回歸容宅。
晚膳畢,及日沉西山,容奚於臥房,就燈練習縫製衣物。
他若下定決心,不論多艱難,就一定會堅持下去。
然,於縫衣一道上,他確實沒什麼天賦。不過好在貼身衣物不顯露人前,即便樣式醜陋,他也不在意。
夜幕暗沉,秋風寒意入骨。
窗欞處呼呼作響,窗紙被風吹得手舞足蹈,冷風猛然灌進屋內,容奚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窗紙不知糊了多少次,隔幾日便這裡掉落一角,那裡掉落一塊,劉和糊都糊不過來。
若遇冬季下雪,寒風肆虐,窗紙壓根不管用。
要是有玻璃就好了。
容奚神思恍然一頓,他確實清楚玻璃製法,然當前並無製造條件。可冬季降臨,若能將窗紙換成玻璃,當能禦寒不少。
此事需得提上日程。
半月後,在薑娘子儘心指導下,容奚終於成功縫製一條貼身小褲。有一便有二,趁手藝未生疏,他一連縫製十條,輪換著穿,也能穿上許久。
小褲為平角,大魏無彈力線或橡膠繩,容奚隻能以細線穿孔束之,雖不甚完美,然比先前,到底多了幾分安全感。
在這半月內,鄭氏推出新糖。白糖一經問世,便得時人追捧。
晶瑩剔透之物,無論何種時代,都會引人注目。
鄭氏白糖風起於濛山,後來廣傳大魏,甚至風靡於鄰邦部族。
如今的容奚,已非數月前的清貧少年。煤爐之利、錦食軒之利、白糖之利,均源源不斷滾入他的腰包。
連他都不知,自己如今,到底身價幾何。
然而,除卻薑、胡幾人,根本無人知曉,近來濛山縣不斷生出新奇之物的首功之人,正是聲名狼藉的容氏子。
盛京容府。
錢忠將臨溪所見所聞告知容尚書,容尚書拍案怒起,“逆子!”
他卻不知,錢忠所言,俱為市井小道,且他所親見,不過容奚故意誤導之,當不得真。
正盛怒之時,一少年郎出現屋外,先行一禮,得容尚書允許後,方入內問道:“阿耶,何事動怒?”
少年郎麵容清俊,攜書卷之氣,氣度不凡。他乃容尚書之庶子容連。
雖為庶子,卻天資聰穎,於十四歲時,便取得秀才功名。
他如今十六,僅比容奚晚生兩月。
容尚書對其頗為看重,見他詢問,臉色和緩些許,揮袖令錢忠退下,長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