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維敬仔細打量他片刻,矜傲頷首。何氏笑意彌漫眼角,見他似胖碩些許,不禁對容奚生出幾分感激。
“多謝大郎照顧阿墨。”容維恒先出聲感謝。
容奚禮貌一笑,“二伯無需見外,三弟乖巧聰慧,助我良多。”
聽他讚揚自家兒子,容維恒高興壞了,麵上笑意一直未褪。
忽聽堂上一聲冷哼,“你這逆子,見到長輩竟如此不知禮數。”
分明針對容奚。
容奚抬目,與容維敬眸光相觸一息,並未理會他,反而望向何氏,道:“何姨,廂房早已備下,您舟車勞頓,不妨先去歇息。”
宅中廂房不足,遂劉子實與劉和一間,洗硯與金吉利同住,容連與梁司文共榻,容奚與秦恪同眠。
二伯容維恒恰好可與容墨一間,餘下主院,留給容維敬與何氏。
容維敬氣得麵紅脖子粗。
何氏柔柔一笑,“多謝大郎君。”
她言罷,暗中戳容維敬後肩,柔聲勸慰道:“郎主,妾扶您去廂房。”
容維敬強壓心中憤怒,起身甩袖離開正堂。
為慶祝飛行模具成功一步,容奚本欲親自烹調佳肴褒獎容墨。然今日時機並不恰當,他隻好作罷。
灶房交由三位難民娘子。
晚膳至,容氏眾人同堂,容維敬本欲擺威風,但見秦恪同在,不由認慫。
膳堂極為安靜,針落可聞,眾人心思各異。
待膳後,眾人正欲各自回房,容奚卻喚住容連。
“日後請何姨與我等同堂用膳。”
大魏妾室地位卑微,不能與主家一同用膳,何氏素來遵循規矩。
但在容奚看來,何氏日後可為容宅主母,家宅皆由她打理,如何不能同堂用膳?
容連聞言,眼眶鼻腔頓酸澀無比,他怔愣幾息,低聲鄭重道:“多謝阿兄!”
誰人不願生母得到尊重?
如今容宅,俱聽容奚之言,他給予何氏尊重,旁人自會遵從。
恰此時,何氏輕步而來,笑容極溫柔,“大郎君,妾有物交予您。”
容奚已猜到是何物,躬身行一禮,道:“多謝何姨。”
何氏忙還禮,“大郎君莫要如此,妾不敢當。”
二人同至主院,容奚立於院外等候。
須臾,何氏捧一物而來,交予容奚之手。
物用布帛包裹,容奚卻知曉是容章氏靈位。
“何姨,日後宅中之事皆由您打理,您若有需要,儘可尋劉翁。”
何氏頷首,“多謝大郎君。”
她見容奚欲離,不免脫口問出:“聽聞大郎君學堂中亦有小娘子,是否?”
容奚詫異回道:“確實如此。”
何氏笑得真切,“大郎君胸懷寬廣,妾佩服。”
“何姨謬讚了,”容奚淡淡一笑,“早些歇息。”
他離開後,何氏回屋,見容維敬依舊生悶氣,不由安撫幾聲。
“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容維敬叱罵一聲。
何氏低首斂眉,邊收拾床榻邊淡淡回道:“妾雖未入過學,卻也識得幾個字,明白世間道理。莫非讀書人儘皆通透明達,不會為惡?”
“你頂撞我?”容維敬皺眉問。
他發現近日何氏與往常頗有幾分不同。
“何時沐浴?”何氏轉身問,“妾去備水。”
容維敬揮揮手,“你且去,莫要擾我。”
與此同時,容奚去往祠堂,用布包裹無名牌位,同容章氏靈位放在一起,攜離祠堂。
待入住新宅,再重新供奉。
回屋後,秦恪正靠椅看書,見容奚手中捧物,並未詢問,隻道:“是否沐浴?我喚人備水。”
容奚置靈位於箱奩中,回道:“你先沐浴,我歇息片刻。”
秦恪也不推辭,拾掇乾淨衣物,往耳房走去。
不多時,他沐浴完畢,僅著中衣,披濕發入內,見容奚歪斜在椅背上昏昏欲睡,眸中露出幾分寵溺。
“瀾之,醒醒。”
容奚乍然驚醒,回神後聽秦恪柔聲道:“沐浴完去榻上歇息。”
“好。”
他本來也是這般打算,可當沐浴後,他卻陡生精神,躺在榻上並無睡意。
須臾,他輕戳秦某人手臂。
秦恪倏然翻身,左臂環住容奚腰肢,聲音悶啞道:“嗯?”
“陳兄言他去尋藥,不知如何了。”
秦恪將他摟緊了些,“言他作甚?”
他謄抄藥方後,將藥方交予陳川穀,陳川穀極感興趣,因藥方中有些藥材不易得,他便自告奮勇親自去采。
此事秦恪自然不會告訴容奚。
“可我難以入眠。”容奚低聲道,並未察覺自己語調帶些撒嬌。
秦恪忽睜開眼,眸中柔情濃鬱醇厚,似能將人溺斃。
他湊近容奚耳際,低聲一笑,“不若我帶你去屋頂觀星?”
容奚頓時點頭。
秦恪揚唇輕笑,二人套上外衣,同至院中。
取梯,搭牆,容奚慢悠悠往上爬,秦恪卻已借力躍至屋頂。
武藝高強確實了不起!
容奚心生羨慕,至屋頂後,徑直躺於瓦片上。
無高層建築遮擋,夜空繁星清晰可見。
秦恪坐於他身側,揮動蒲扇替他驅蚊,麵色極溫柔。
“肆之,你可知星辰為何物?”容奚忽問。
秦恪笑答:“小時聽阿娘說,人去世後會化為星辰,懸於夜空,為世人指路。”
“殿下說得沒錯,北鬥星確實可為人指路。”
容奚靜靜凝望半晌,又笑道:“秦肆之,你是否相信,你我足踏之地,其實亦為星辰?”
“莫非你我皆為逝去之人,隻是靈魂聚集一處,遂為星辰?”秦恪故作驚訝問。
容奚不禁朗聲一笑,道:“沒錯,我死過一次,隻是未飲孟婆湯,猶記生前之事,而你等皆忘卻了前塵。”
“敢問容少卿,前塵中,你我是否相識?”秦恪俯首含笑問道。
容奚忽收斂笑容,認真凝視他雙眸,輕聲道:“前塵中,你亦為戰神,受萬人敬仰,我識得你,你卻不識得我。”
“可初見之時,你並不認得我。”秦恪反問。
容奚笑回:“我不過凡夫俗子,如何能見戰神?隻是聽聞名聲,未見過人罷了。”
“罷了,我信你。”
秦恪不再與他調侃,直接以吻封緘。
容大郎情話過於動聽,他著實有些迷醉。
暗中護衛震驚之餘,忙捂臉背身,不敢再看。
容奚閉上雙眸,沉浸於唇舌纏綿中,體內似有熱意逐漸升騰而出,他環緊秦恪脖頸,氣息越發粗重。
他起反應了。
秦恪不比他冷靜多少,直接將人抱入懷中,雙手隔著衣物,於其背上摩挲。
甚至急欲一探而入,觸及那一抹柔滑綢緞。
“啪!”
院中寂靜無聲,院外大氣不敢出。
秦恪緩緩放開容奚,目光既灼熱又無奈。
容奚臉上燒紅,他伸出白嫩嫩掌心,討好笑道:“你瞧,是蚊蟲作祟,非我本意。”
掌心確實有一隻死蚊子。
他擺出一副求饒姿態,滿臉可憐兮兮,秦恪再大火氣也被澆滅。
“疼不疼?”
秦恪微微掰動他下頷,瞧了瞧容奚左頰。
“不疼。”容奚乖巧搖首。
秦恪抱起他,直接躍下屋頂。
“回房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