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還有言知時和言知白嗎?而且我又不是走了就不認您……”
“你彆說話!再說話我真要揍你了!”
父女倆在家門口鬨出這麼大動靜,不但自家人紛紛跑出來關切,隔壁的霍家也給驚動了。
“爹!親爹!”雲知意尷尬扭頭,躲著霍家門口那堆探究的目光,使勁推著父親。
“咱們回家,回家再罵。好不好?”
“回什麼家?你不是翅膀硬了,出息大了,要搬出去自立門戶嗎?!”言珝氣衝衝吼著,卻還是順著她的力道,重重踏著步子進了家門。
十二歲的妹妹言知白聞訊趕來看熱鬨,探頭探腦在旁起哄:“長姐真要搬走啦?”
言珝性子和氣,雲昉對兩個小的又溺愛,一向都是雲知意在學業上對他們要求多些。
平時有父親給雲知意撐腰,兩個小的在她麵前敢怒不敢言,心裡煩這長姐不是一天兩天了。
見雲知意惹得父親大動肝火,言知白哪忍得住心中的幸災樂禍。
“那,長姐讓我每日臨的字帖,往後是不是不必寫了?南院那座朱紅小書樓,是不是也能讓給我了?”
雲知意正手忙腳亂安撫父親,這妹妹跳出來火上澆油,她氣不打一處來,冷冷一個眼刀就飛了過去。
“字帖你愛寫不寫!漂漂亮亮一個小姑娘,字醜如狗刨,丟的又不是我
的臉!”
以往雲知意雖嚴格督功課,卻沒這麼凶冷地吼過人。猝不及防的言知白愣在原地,眼裡旋起淚。
煩躁的言珝也將矛頭轉向她:“哭什麼?一天天的,讓你讀個書好似做苦役,若那小書樓給你,無非也就躲在裡頭偷吃點心睡大覺!那是你長姐讀書的地方,不會給你當豬圈用!”
接連遭受來自長姐與父親的雙重暴擊,言知白再忍不住,抹著淚就跑去找母親告狀,任婢女在後頭追個上氣不接下氣
。
向來清靜文雅的言家宅院,十幾年來第一次如此……雞飛狗跳。
言珝沒心情管小女兒,轉頭對雲知意沉聲喝道:“給我滾進書房說清楚,你到底打算做些什麼不要命的事!”
*****
書房內,父女倆對桌而坐。
雲知意雙手扶著桌沿,目光低垂,看著鞋尖上綴著的小珍珠。
“爹,您的新任頂頭上官,前日瞞著人見了霍奉卿,昨日又偷偷找過我。”
言珝有些意外,稍斂怒容,既驚且疑:“新任州牧盛敬侑?他找你做什麼?敘舊?”
“我七歲離京來原州,中間這十餘年和他又不曾互通音訊,也就大前年秋季長休到鬆原遊玩時偶遇過一回,有什麼舊可敘?”
雲知意晃了晃腳尖。
言珝很快明白過來,怒氣重新高漲。“盛敬侑什麼意思?!”
像雲知意、霍奉卿、陳琇這種常年虎踞鄴城庠學前三甲的學子,隻要不出大錯,將來在原州官場必有一席之地。
新老交替是官場常態,誰提拔的年輕後生就算誰的門生,這也是不成文的默契。
所以,原州各方勢力中但凡有遠見的主事者,都會想到提前在他們三人身上押寶。
若是彆的任何一個老狐狸提前拉攏雲知意,就算被外間知曉,問題都不大。但盛敬侑在暗中單獨麵見雲知意,那就非常不合適!
言珝氣得吹胡子瞪眼:“還有不到一年你就要官考,他與你有私交淵源,若真為你好,就更該格外避嫌!在原州考個官對你來說本是手到擒來,他這麼一攪和,旁人不得以為你是靠雲家攀了他的後門關係?!”
“可不是麼?我從小就煩他。再正大光明的事,到他手上都會被做得鬼鬼祟祟。當年我叔揍他不知多少回,總也改不了這德行。”雲知意小聲附議。
言珝稍感安慰,灌了口茶平心後,沒好氣地詢問:“盛敬侑怎麼跟你說的?”
“他跟我談條件,讓我將州丞府暗查黑市賭檔的所有部署都告訴他。他說,若我配合這次,將來無論進州丞府還是州牧府,他都會在暗中鼎力扶持。”
雲知意撓了撓額心金箔。上輩子真沒這出,這讓她很煩。
“爹,您說他是不是雞賊?無非就一個空架子新官,明年還在不在任都難說,好意思紅口白牙許諾我好處。”
“他想截胡?”言珝若有所思,“如此看來,此人雖初次領官職,倒也並非全無章法……就是這手段
不入流了些。”
盛敬侑自小長在京城,在原州既無人脈又無民望,若不積極籠絡年輕後生儲為己用,他這名義上的“原州最高主官”還是被州丞府架空的命。
所以他敏銳地向霍奉卿、雲知意、陳琇提前發出延攬訊息。
但光籠絡人才顯然不夠。
他得儘快有一樁亮眼且轟動的實績,以此給原州百姓拜個碼頭,也稍稍從州丞田嶺手中奪過些許實權。
若成功截去州丞府整
頓黑市賭檔的事,這不就首戰告捷?
“你答應了嗎?”言珝扶額,看著同樣發愁的女兒。
雲知意悶悶搖頭:“我沒想好。”
“緒子,”言珝輕聲喚了她的乳名,“此次京中派來盛敬侑,想來是希望他有所作為的。原州政壇格局或許會有所改變,你需要謹慎打算才好。”
“我知道,若選了站在盛敬侑那邊,無論最後兩府誰輸誰贏,我都能全身而退。而選擇了州丞府,我至少有一半的風險。”
雲知意緩緩抬起雙手,合掌捂住臉揉了揉。
她在這件事裡的利弊得失一清二楚,如今多了上輩子七八年的為官經曆,她原以為自己能毫不猶豫地做出決定。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爹,不管最後我選靠哪邊,都必須儘早搬去雲家祖宅。雲氏會在背後護我,卻未必會護您,我不能給您惹麻煩。”
*****
下午考完最後一門,霍奉卿回北城官驛收拾了自己客房內的物品,等家裡派馬車來接回家時,太陽都已落山。
才進大門,他弟弟霍奉安就衝上來,擠眉弄眼地怪笑。
“大哥,你回來晚了,錯過隔壁一場天大的熱鬨!言大人氣得咧,差點在家門口打孩子。”
“胡說八道。言大人怎麼會打孩子?”霍奉卿輕瞪弟弟一眼,“是言知時又飛簷走壁,還是言知白又逃學躲懶?”
“都不是。是雲大小姐要離家自立門戶!”弟弟得意地宣布了驚天謎底。
霍奉卿愣住:“哪個雲大小姐?”
“原州還能有哪個雲大小姐?就隔壁的雲知意……啊!”霍奉安猛地捂住腦門,疼得齜牙咧嘴,“大哥,你怎麼突然打人?”
“‘雲知意’是你叫的嗎?”霍奉卿臉色極其冰冷,轉身就往外走。
霍奉安揉著發紅的腦門,對著他的背影委屈嘟囔:“她不就這名兒?不然我該叫她什麼?”